农夫们连连摇头,“救援拖车上不来。我们给司机打方向,倒车下去也不难。”
施君知道施玺不敢下山,她自己也想上山住。一想到去世的女友,她心里就坠着一块,闷闷地喘不上气。
这里山高水好,应该是散心的好地方。
三两步上前从车里拖出了行李,几个相机包,一箱衣物,一个六十斤重的专业帐篷。
原本施玺打算夜里睡车上,杨师傅用帐篷,现在反倒是她们用了。
施君力气不算小,但提着六十斤帐篷包走了十来步还是会气喘吁吁。
施玺心疼自己姐姐,朝着几个汉子问道:“你们是不是能扛行李上山?”
汉子们对视一眼,没动。那个叫小情的姑娘埋着头走上来,左右摆弄了一下,她个子小,背在肩上觉得硌腿,于是拿出扁担,准备把包放在挑子上。
她这举动吓坏了两姐妹,施玺又开始尖着嗓子叽喳,“你们这些大男人不肯干活,尽让小姑娘干,算什么男人?”
几个汉子突然束手束脚地为难,小情回过头来,声音低低沉沉的,“叔伯,这单生意让给我,成么?”
施君当下就明了了,以前建筑工地上也有不少这样的半大孩子跑来帮忙,能吃苦不喊疼。就为赚几个血汗钱贴补家里。
之后大家都散了,帮忙倒车的、骑摩托驮饲料的,各司其职。小情一言不发地挑着担子,施君拎着行李箱紧随其后,施玺抱着自己的相机包慢悠悠跟在后边。
小情带她们走了条近路,路是土路,边上的半米高的草时不时挡着腿。
爬坡上坎,路上不少碎石。施君已经很小心,但行李箱的轮子总磕在石头上,发出阵阵闷响。
小情突然卸下担子回头,“我来帮您扛吧。”
施君气喘着连连摆手,“没事,我自己能提。”
小情指着右边的空担子,“放上来吧,担子一头重,我扛着费劲。平衡些肩膀也舒服。”
见她没有疲态,就是眼睛被太阳照得眯了起来。施君又掂量了箱子只有十来斤,稍稍心安地把箱子放在挑子上。
小情在前面走得步伐稳健,施君紧紧跟随,晒得蔫了,就垂着头盯着小情的脚跟。
她穿了一双磨脚的塑胶鞋。脚跟正中的位置被磨出了血壳,周围的皮肤也是掉了层皮的嫩肉。
正当施君走得乏了,抬头竟然已经到了目的地。
刚刚连绵的山体仿佛在这里断了,因为这儿实在是平坦,“就像平原一样。”施君暗自嗫嚅。
“就是平原,也叫坝子。”
小情从上衣内袋里掏出方巾擦汗,笑着问施君,“喝水吗?你们想好在哪儿扎寨住下吗?”
安营扎寨的问题施君没细想,她以为会有一个集中支帐篷的地方,但沿路看过来,只有随意的零星几顶帐篷。
施君隐隐不适,疲惫感说来就来。小情突然凑近了一些,“你嘴唇好白,瞳孔也在放大…”
“啊?”施君昏昏沉沉应了一声,发现小情已经不在原处,两分钟后她端着杯酸梅汤又窜出来,递给了施君。
这会儿施君口干舌燥,头顶冒烟,看到杨梅汤的色泽,顿时就口舌生津,也顾不上干不干净,咕嘟几口灌了下去,“好喝!哪来的。”
小情眯着眼笑着,“王姨送的,她是村长的妻子,平时就很关照我。”
这时遥遥落在后边的施玺终于追了上来,看着小情担子上的行李箱,忍不住抱怨自家姐姐,“凭什么有人帮你提行李,还有酸梅汤喝。”
施君帮她擦了把汗,“忍忍吧,先找落脚的地方,然后吃午饭,应该到中午了吧?”
说着,施君顺溜地掏出了手机,手机落后的机型让她一怔,亮起的屏幕上显示了准确的东八区时间——2009年8月XX日,13时15分。
2009年……
想起之前施玺说的建国60周年,施君觉得自己有些站不住。
真的,真的到了十年前!!??
头疼……胀得要裂开……
施玺还在嚷嚷,她是个完全被母亲宠坏的富千金,半点磨砺都受不住,“住处?八字没一撇的事儿。唉,姐,你干脆就在这儿扎帐篷吧。我快站不住了。”
施君什么都听不进,头又开始撕裂般地疼痛,焦急地抚掌搓着脸,她的体感告诉她像要融化一般。小情也看出了她越发不对劲,担心她中暑气。
于是象征地碰了碰她的胳膊,劝道:“不然先去我家落脚歇歇吧,要是不喜欢,再换地方。”
施君苍白着脸,豆大的汗往下滴,喉咙里些细微的声响算作答应,小情麻利地又挑起担子往前带路。
这一脸病容把施玺也给唬住,赶忙上前搀扶着,小情走在前面也频频回头,
“你姐姐平时身体弱吗?我以为喝了酸梅汤就不会中暑了……”
施玺嘴硬护短,“我姐姐壮实着呢,建筑工程师夜里挑灯画稿,白日里下工地暴晒,比的就是谁的身体能扛能造!”
小情走了会儿神,好一会才由衷感慨,“建筑师呐,好厉害!”
三人走到小情家的小院坝,施君方才感觉自己悠悠转好,但突然传出一声敞亮的“谢情——”,正是和前女友同名同姓,想起女友生前的种种,又催断了她脆弱的神经。
眼前的景物一点点变黑,任凭她怎么睁大双眼,画面都从她眼前黯淡。终于不可控地昏倒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