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着?一张餐桌,严文征放平视线端详春蕊。
春蕊微微仰脸,轻浅着?呼吸,暗暗等待着?他的回答,白?皙的面?庞在暗红的光晕下氤出一侧朦胧的阴影。
严文征神经倏地突突跳了两下,他陪着?她兜圈子,耗费的脑力比演戏还多,便没好气道?:“至于?这么大费周章吗?”
“能怪我吗?”春蕊像搞不清重点,反倒理直气壮地盘诘他,“但凡你对我的态度好点,我能豁出颜面?吗?”
严文征听着?觉得稀奇:“我怎么着?你了?”
春蕊答:“好听点讲,你对我的态度像秋风扫落叶,冷酷又干脆。”
形容的确实?挺到位,严文征抱着?手臂,不吭不响,好整以暇等待她后续的抱怨。却熟料,春蕊唇瓣自然贴合在一起,闭嘴不说了。
他只好搭“戏台”让她“唱”:“难听点讲呢?”
“你这个人!”春蕊睨他一眼,一股高冷的机灵劲儿,不落套,“明?知道?是难听话了,我干嘛还说,故意惹你生气吗?”
严文征:“……”
春蕊递手机的手臂举酸了,她不硬撑着?,似乎也不执著于?等到他的同意,率先放弃僵持,“不加就不加吧,欠着?也有好处,咱俩下……”
话剩个尾巴,被严文征打断了,“你没有我的手机号吗?”
春蕊一愣,回神连忙夸:“严老师爽快。”这边已经飞速通过手机号查找到了用?户。名字就是他的中文名,头像是一张面?朝大海的背影照,至于?海是哪片的海,她一时认不出。
“下次有话直说。”严文征压着?眉骨,撤回落在她手机壳的视线。
春蕊嗯嗯两声,应得乖巧,同时实?践得也乖巧:“严老师,这顿饭呢,您就当是我请你的,也理应我请你。”
严文征说:“出师宴吗?”
春蕊反驳:“拜师宴可以吗?”
懒得跟她贫,严文征抓起车钥匙,示意她吃饱了就撤。
从餐厅出来已是晚九点,街灯灿烂,微风徐徐的。
停车场取了车,严文征问:“我送你去哪儿?”
“酒店。”春蕊报地址,“复兴中路的那家铂尔曼。”
严文征此刻才想起问询她来上海的行程,“工作?”
“不是。”春蕊说,“我是特意来找你的。”
这话简直比春天的夜晚还要温暖,包裹着?人,也撩着?人心弦。
严文征眸光闪了几闪,掀开眼帘看她。
春蕊直勾勾回视。
彼此的面?目被忽明?忽暗飘荡的光照着?,瞳孔里是对方清晰的轮廓。
春蕊讨嘴上的便宜在行,真被人深沉地盯着?瞧,先难为?情了。她突然哼声一笑,嘴巴咧开,露出八颗牙齿,这笑容里带着?几分顽劣,几分憨傻,她放轻语气说:“夸张了,严谨讲我是顺道?来找你的。”
怕他因为?她话里的前后矛盾而糊涂,随即解释道?:“本打算跟我爸妈在北京呆两天,再过来上海找你,赶巧了,他们正在这边演出,我只好今天过来了。”解释就解释呗,末了,偏偏还要画蛇添足地加一句:“虽然因果缘由发生了变化,但想见严老师的心意自始至终都是真诚的。”
直球猝不及防砸了严文征一脸,严文征干咽气,“没完了你。”他瞪她。
春蕊立马两手交叠规矩地置于?大腿上,装起了沉默的大家闺秀。
一脚油门驱车上路,抵达酒店已是四十分钟后。
春蕊解开安全带,两人今天相处时间虽短,倒也充实?,她挺果决地说:“严老师,到了,我下车了。”
“嗯。”严文征点点头。
“你……”春蕊扶着?车门,略显迟疑,说:“到家给我发个短信吧,我会?惦记的。”
严文征避开她的视线,宽阔的手掌摩挲着?方向盘,缓慢吐出一个“好”字,催促:“进去吧。”
春蕊转身,随着?自动旋转门绕半圈,进入风格奢华的大堂。
她搭乘电梯上八楼,却因梯厢有四楼的乘客,鬼使神差地在四楼就从里面?走了出来。
走廊尽头有一扇安全门,半掩着?,推开便是楼梯间。楼梯间的窗户是上悬式的,安全起见,仅可从上端拉开一道?缝,窗玻璃擦得干净透亮。
春蕊踱至窗前,垂落视线向下看,斜一个15度夹角,酒店门口?的环形临时停车场,严文征的车稳稳停在花坛前,车尾灯亮的刺眼,并未熄火。
她更清楚地瞧见,副驾驶探出了一截手臂,那骨节突出的手指尖正夹着?一只明?灭跳动的香烟,有烟雾时不时从车窗呼出,徐风轻轻一打,悉数尽散了。
春蕊笔直地立在那儿,滞了霎时,退后一步躲开,掏手机给严文征发了两条短信。
——怎么还不走?
——等狗仔来拍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