软剑正放在他身侧,剑身映出他毫无生气的脸,灰白颤抖的唇,以及猝然惊恐的瞳孔。
“阿翎……”
江屿只觉头痛欲裂,对于梦境中出现的意向陌生至极。
却是再也想不起分毫。
——
朝堂之上,萧向翎仍然倔强地站着,周围人都不免急出一身冷汗。
“陛下,兹事体大。”夏之行顶着皇上极有压力的目光,颤巍巍道,“宫宴上投毒一案尚未有定论,而如今刺客畏罪自尽,也的确死无对证,这是刑部办事不力。”
他跪下去,继续说道,“有弑杀皇子之心是大罪,死罪。既然萧将军说七皇子府上的侍卫能作证,若是能叫上来对峙一番,自是最好……”
皇上由于极度的激动与气愤,紧紧绷着下颌线,却是迟迟没说话。
夏之行跟随皇上多年,是个有眼力价的,见状,忙赶了一位士兵去叫七皇子侍从过来。
同时讨好似的凑到殿前,整理刚刚被皇上一怒之下扫到地上的卷册。
“卷宗丢失一案如何了?”皇上深吸几口气,随即问道。
“启禀陛下。”夏之行匆忙放下刚刚整理好的卷宗,再次拱手道,“是刑部办事不力,目前尚未有定论,还请陛下……”
话说到一半,夏之行突然像被扼住咽喉一般,骤然睁大双目,嘴还张着,却一个字也再说不出来。
“这……这……”他伸出一根抖成稻草的手指,极其不稳地指向了面前的一个东西。
皇上略微皱了皱眉,一旁的大臣也都纷纷膝行而来,朝着夏之行指着的位置一看。
“陛……陛下……!”夏之行声音中夹杂着哭腔,叩首道,“这,这正是失踪的若杨公主的卷宗啊。竟夹杂在陛下即将翻阅的一打奏折中!”
若杨忌日当天,丞相中毒身亡,随即宗卷丢失,太子殿上起火,宗卷离奇出现在皇上待阅的宗卷中。
这已经堪称亡魂作祟的惊悚程度了。
皇上刚刚想要站起来的身子又立刻瘫回椅子上。
萧向翎心下一沉,大步走上前一瞥。
只见那卷宗残破泛黄,封面的朱砂明显有了些岁月,狰狞而苍凉地写着:若杨公主判敌案卷宗。
他不由皱起了眉头。
而龙椅之上,只见那皇上紧紧伸手捂住胸口,一翻白眼,眼看着就要晕倒过去。
堂上之人“陛下陛下”地喊着,却无一人敢走到那台阶之上把人扶起来。
情急之下,萧向翎抬腿就要迈上那玉阶。
下一瞬,却突然有一双手从身侧伸来,用两只手指点在他腰带的位置上,力度不大,却堵得他步子一顿。
萧向翎低头看去。
那是一只十分修长的手。
手背细皮嫩肉像是娇生惯养出的,但指缝间却隐着泛白的茧。苍白得似乎与袖口融于一体,但却教人生不出半分旖旎的心思来。
那指尖不拈花,只弈棋;那袖口不拢香,只藏剑。
萧向翎猛地抬头。
“你……”
“萧将军且慢。”二人擦肩而过的一瞬,江屿侧过头来轻声说道。
若是那眼神持续的时间稍微长些,便不难发现其中包含的复杂意味。
是一个极度纠结、矛盾,却又决绝的眼神。
哒,哒,哒——
江屿独自踏上那玉阶,在皇上震惊的目光中俯下身体,头部几乎与皇上在同一高度上。
这是一个十分顺从,让人感到安全的姿势。
“父皇叫儿臣来,是为何事?”他双手扶着皇上的身体,轻声问道。
这句话宛如一撮硝石撒进火中,刹那间爆炸般鸣响。
萧向翎猛地睁大双眼。
——他就是七皇子!
“萧将军说最近一直与你府上的侍卫有交情,那个侍从在哪?”皇上稍稍缓过一些,开口问道。
在这对话的间隙,江屿抬头,与萧向翎目光相对。
两人间曾有过多次对视,却从未有一次这般针锋相对。宛若艳丽的毒蛇终于肆无忌惮地吐出了信子,粗暴扯去虚伪的笑脸,将赤-裸裸的狰狞与恨意摔碎在面前。
萧向翎的目光燃着火,下意识握紧了拳。
他从未有一次,这般失望与气愤过。
他于宫宴当晚救人于刀剑之下,还担心此事影响,刚刚未敢作为洗嫌的证据说出。自己舍命冲进火场中相救,却不知早已成为对方谋算周全棋局中的一子。
江屿收回目光,温顺道,“父皇问此,所为何事呢?”
“宫宴上下毒与太子殿起火一案。”皇上颤声说道,“太子殿起火之时有一刺客潜伏到你宫殿附近,他死前供词说,这一切都是受萧向翎指示。”
皇上继续怒道,“而萧向翎说你府上有一侍卫,可证明他这几天来的行踪轨迹,把他叫上来!”
江屿简直能感受到满朝文武打在自己身上的目光,但其中有一道格外灼然。
并不温和,几乎要将他的外壳剥开,露出险恶肮脏的内在。
“回禀父皇。”江屿深吸一口气,随即说道,“并无……此人。我府上除了顾渊再无其他亲近侍从。而萧将军……”
他的指尖开始发抖。
“近日……并未前来。”
他手指猛然撅住衣服的布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