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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第二十章(1 / 2)


次日一早,平安收拾好了东西,跟着李逸往京郊的著名宝刹报恩寺去。

临近寺院,望去殿宇寥寥,却建得极为雅致。

因宝刹坐落于一片湖光山色的妙景中,雨后时可见彩虹映照金殿宝顶,民间又俗称其为霓光寺。

报恩寺乃千年古刹,为当时的天子纪念母恩而建,是历代宫妃和上流命妇进香之所,且因对孤儿寡母的广施援济而闻名。

寺中这一任的住持了尘,乃是李逸的皇祖母明德皇后在世时力荐上的位。

当年了尘大和尚尚不满而立,却被立为皇家寺院住持,蒲一接任,明德皇后便仙逝了。

若不是得了太子妃及晋国公府鼎立支持,大和尚不仅难保住持之位,更勿论有机会成为如今名满天下的高僧。

平安扣过门,向知客报上名号后,小师父双掌合十,念了句佛号道:“住持方丈早客后曾嘱咐我等,说今日恐有贵客临门。”

李逸笑着回礼,了尘方丈果然非常人,看样子还如旧日一般欢迎他这个麻烦。

这就去了李逸最为忧心之事,为他后头想要谋的事,又添了一份把握。

在寺院住了几日后,李逸终于寻着时机和了尘坐下来详谈。

住持室内,不过丈许天地,三面净如雪洞,一面临窗山色,框住的恰是斑斓秋意最浓之时。

方丈了尘已年近耳顺,仍眼明如炬,法相显出暖阳融融意。

见了李逸笑问道:“李檀越(1)看我这窗景可还堪入画?”

李逸趁此放下手中茶碗,执弟子礼道:“若得方丈不弃,逸愿以此残生画尽山中妙景。”

了尘是何等敏慧之人,听得李逸话中有话,面上未露出惊异,反倒越发真诚对答:“李檀越愿留多久便是多久,能得青眼常住本寺,想是报恩寺与檀越因缘深厚之故,是求也求不来的好事。”

“方丈,逸并非常住,乃是想修行于此。”

李逸不愿来回试探,干脆直入点破了此行目的,只静待了尘的答复。

方丈双手合十,念了一声佛号,终不忍叹息道:“太孙殿下,可是想清楚了。”

竟直接称呼起了李逸的旧日尊号。

李逸早已想得透彻,点头道:“多谢方丈挂碍,逸知道自个身份,也正是因着这个身份,才从不愿轻弃己身。”

接着他把破城后的各种遭遇坦然告知了尘,从乱军,瘟疫,牢狱中几次逃得性命,到如今看似过了明路,仍差点死于纵火,再有赵渊在旁图谋不明,李逸亦隐晦地提了几句。

了尘方丈因与太子妃和晋国公府往来熟稔,是当年就知李逸被赵深所害的前因后果的,经李逸补上这些时日的境遇后,对他的处境可说是甚为明了了。

“佛家并非逃避之所,但眼下檀越的情况特殊,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且我观檀越眼目,望之澹然,实已情灭心灰,想必是家国俱亡,连那牵怨纠缠之人,亦已死了。

尘世既断得如此干净,于修行是方便之门大开,入我佛门,未尝不能日益精进,修得正果。”

了尘如此说,便是肯收留李逸了。

李逸大喜道:“蒙方丈不弃,竟肯收容我这一身凡俗事端,实无以为报。”

他这样的烫手山芋可不是哪间寺庙都敢收,都愿收的。

方丈扶起大礼参拜的李逸,道:“所报不在我,檀越至此,自有缘法。但凡世人能受比丘戒,追随佛陀修行者,必是因缘、佛缘具足。但凡有一事未了,也未必能修得这个果。”

“多谢方丈,还请方丈早日为我剃度。”

李逸既已下定决心,自是希望早日开始修行,早脱世俗,早离烦恼。

了尘应允,“待我择日,延请兴隆寺方丈与天宝寺上座一同与你鉴证。”

了尘竟愿聚集京都四大寺院中的三大寺来为李逸作剃度见证,可见是对此事何等重视。

“待入门后,檀越就做贫僧的弟子吧。”

李逸再没有更顺遂的,恭敬道:“谨遵师命。”

了尘去往天宝寺和兴隆寺请两位大能后,李逸要出家的消息便一夜传遍了京城。

定国公府将消息递进宫里,沈太后在宁安宫中忍不住啐道:“绝尘绝后,倒是便宜了他。”

韦徹报给赵珩,年少的皇帝愣了愣,才轻笑道:“朕就说,盛名之下无虚士,这李逸果然‘通达’得很。”

韦徹想起当初抓着李逸时,他机敏的应对和审时度势,颇为赞同道:“是个聪明人。”

唯有周义,接了密报头疼不已,又不能瞒着不报。

等赵渊知晓了,并无半句话冒出来,只当场召集全体将领,连夜讨论作战方案。

主帐内,通臂红烛亮如白昼。

“主上,如果急攻,虽可能收获奇效,但险处却较原来计策大了两成。末将还是支持按原策稳妥而行。”

“末将附议。”

“附议。”

“尉迟锐!”大帐之内,赵渊于众声附议中,忽地大喝一声尉迟锐的名号。

尉迟锐原还在犹豫,莫名就被这声喝醍醐灌顶,他乃赵渊手下第一人,此刻哗啦一声披甲蹦起,抽刀拍上放置沙盘的大案,亦中气十足地跟喝:“哪个缩头乌龟不来?!老子先砍了他!”

这突然之举震得众人呆住,他又转身朝赵渊举手立军令状:“今日黎明前,愿随大将军驱尽鞑虏,杀他个片甲不留!”

尉迟锐帐下诸将当即争先恐后表态,再无人敢有异议。

赵渊掠敌时,鞑靼人恨之不及,只因赵渊用兵虽缜密大胆,却不爱奇袭和打无把握之仗。他是天赋异禀,能持重剑无锋的人,在领兵时,从无需凭机巧,走剑走偏锋的路子。

谁知此番赵渊竟浑不似往日,用兵上十分诡异,夜袭,速战,奇袭轮番上阵。

莫说鞑靼人难料,赵渊自己帐下也早已一片惊异,果然自家主上这战神名号不是吹来的,这不爱走偏锋是一回事,这若真走起来,一月战期缩至一半,谁来都叫他落花流水去!

赵喜连夜随着赵渊赶路,不敢有半点受苦的意思。

周义跟在后头,偷偷问他打听,“这李逸怎么会想不通要去出家?有主上护着还怕什么?要不我去和他说说,上次纵火那是意外,让他不用吓破了胆,以后他和主上一起了,管叫他蚊子也近不了身。”

赵喜摇头道:“你这是不了解废太孙,他原不是你想得那般人。非杂家多嘴,那一位是个十来岁时就将世事看得极透彻的,虽面上温和守礼,实则内心颇为无羁,为人又有傲骨。既想出这么个法子来,只怕早就想透了,殿下这赶去……也不知怎么收场。”

周义嚼了嚼赵喜的话,明白了几分李逸的心思,同时深觉自己的情报工作还需大大加强,能让肃王如此上心的人,他竟不甚了解。

到了李逸剃度的正日子,山里少有的于此时节漫起大雾。

浓雾自山门外一路绵延入寺,整个大雄宝殿亦被雾霭弥漫,典礼尚未举行,庄严中已多了几分仙家气象。

天宝寺的上座年寿已过八十,见此异象道:“了尘师侄啊,你算定的日子,佛偈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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