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口就让太孙教,赵渊压根没想过李逸会应,说出来的话倔强又高傲,甚而还隐着几分挑衅。
飞崖上的晨光耀得他面如冠玉,英姿勃发,赵渊立在那儿仿佛剑出昆吾,辉光与寒芒并呈。
李逸不想承认,却阻止不了自个想要亲近的心砰砰跳。
他犹豫了下,慢慢点头道:“那孤有空就教你。世子是每日来此吗?”
赵渊愣了愣,才道:“是。”
“每日里不必等,若是后头觉得跟着孤学起来不便,再换个合适的老师也好。”
李逸自知不可能每日都来,又想世子不过是一时兴起说的话,等过一阵再给他换个人就是了。
三日后,李逸重入兀梁山,只教了一堂课,就发现赵深挺有语言天赋。
比如,他学发音学得极像,李逸往往只教了几遍,回过头练习,赵深就不会再发错音。
凡纠正过的用词和语序错误,世子都能很快领悟,往往一两回后再从嘴里说出来,已是地道的用法。
这样聪明的人,怎会不能读书呢。
李逸既教了官话,想着教也是教了,不如拿来补习旧课,便直接讲起了《诗》。
这一讲,李逸又觉得自个认为赵深聪明的结论下得太早。
“‘此邦之人,不我肯谷。言旋言归,复我邦族。’
这段的意思是说,这处邦国的人,不肯给我食物,养育我。诗人于是感慨,还是归家,回到我自己的氏族中去。
这句弄清了,下头的‘此邦之人,不可与明。言旋言归,复我诸兄。
此邦之人,不可与处。言旋言归,复我诸父。’就都该明白了。”
“不懂。”赵渊言简意赅。
李逸看着世子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望着自己,只好认栽,从头细讲。
果然语言天赋和读书能力是两回事吗?李逸安慰自己,世子不太聪慧他是早知道的,如今肯学就是好的,不过是基础差些罢了。
他带了那么多年学生,如今就这一个,怎么也应付得来。
“世子,孤见你明明有心向学,为何总要弄污损了课业本,以致无法听课呢?”
李逸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
“殿下不明?”赵渊似笑非笑,语气颇为不恭。
若此时有内侍在太孙殿下近旁,只怕早要跳将起来怒斥,大胆竖子!尔敢不敬!接着就要拿人了。
李逸却想起唯一在泮宫用的那次午膳,“是学里的人做的?”
赵渊不屑道:“每日不同花样,一群对一个。”
赵渊说得简单,李逸却听得明白,这是车轮战对付他孤身一个,今儿你来泼墨,明儿我来涂鸦,后儿他把本子撕了,大后儿又有人直接扔了那课本。
先生们也不管吗,李逸刚想问,忽就想到了广华帝的话,“虽不甚聪慧,倒是个安守本分的,叫他们悉心些教导便是。”
悉心教导,李逸至此才知了这悉心教导是怎么个教导法。有天子的态度摆在那儿,所有一切都解释得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