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起身拎了下那件斗篷,神色古怪地翻出后领标签——
没错,是自己穿了大半年的那件,“蜂鸟齿轮”的经典大众款,结实耐操,挡风防水,还有些聊有胜无的防护性。大概因为刚刚冒雨奔跑,下摆拖沓了些许泥泞。
伊兰睡眼惺忪,不明就里:?
“没什么,”栀春沉默片刻,用力揉搓他柔软的头发,“你睡吧。”
太好了。
这还买个屁的蜂鸟齿轮。
去下城集市随便淘点三无产品糊弄一下也没关系吧?
*
早钟敲过第二响不久,比预计稍晚一些,城外公交的早班车抵达了驿站。
拉车的年青奔龙在细雨中不太#安分地躁动着,隔着护嘴嗅闻着周遭的气味,发出低低的“呼哧”声。伊兰一脸想伸手摸的样子,被栀春直接拎进了车厢。
看上去有点失望。
这样的城外公交共有十二班,途经主驿道的两个驿站,分别往来于朝露原野东部上几个城镇及农场与阿德兰特之间。
而阿德兰特,毫无疑问是整个朝露原野上最大的城市之一。
在旧帝国时代,它的前身曾有过“银龙之守”的称号,时至今日,威风凛凛的银龙雕像仍盘踞于巍峨城墙之上,锋锐的爪子像守护财宝般按住主城门。
据说黄昏降临以前,它的左眼甚至来自于一头真正的成年银龙。
但龙也没能守护住这个城市。
符文科技盛行后,人们才在旧城遗址上重建了阿德兰特,他们保留了这段城墙,并重新修缮了银龙雕塑,让它继续守望新生的城市。
下城区一如既往的熙攘嘈杂,雨已经停了,潮湿的空气中弥漫着泥土与草叶的气味,与周遭新鲜的果蔬作物、腌制的肉类与鱼类、热油锅里的食材、旅人的风尘等等混合成一种不太富裕、但又生机蓬勃的气息。
栀春驾轻就熟地穿过喧闹的摊贩,拐进一条狭窄昏暗的小巷,撩开一面灰扑扑的厚布帘,钻进一个小房间里。
一股干药草与劣质熏香的味道迎面扑来。
这个房间里堆满了各种各样的货物,陈旧的货架被塞的满满当当,仿佛就要倾塌下来。被大大小小摞在一起的货箱簇拥着,一个干巴巴的老头子坐在柜台后,戴着副小圆框眼镜,正在看报纸。
听见动静,他抬起头,眯起眼一瞥:“嚯,这不是小栀春吗,很久不见了啊。”
“接了趟活出门,”栀春说,一边将背包放下来,又随口问道,“我妈妈还是没消息吗?”
“没有!”老头子发出一声尖酸的冷嗤,手中报纸哗地翻了一页,“都这么长时间,依我看,小栀春你也别打听了,恐怕早就死在哪个旮沓角落里了!”
这脾气古怪的老头叫老约翰,是栀春以前的房东,在灰巷里经营着这家杂货店,贩卖各种炼金材料、杂牌道具和无证药水,也收购品相不好的采集品与二手货物,在(贫穷的)冒险者之间颇有名气。
过去卡米拉女士总在这里购买低价素材,养母失踪后,栀春在他的骂骂咧咧中赊了一大批材料和药剂,才好不容易交付清那些遗留订单。
“总要有个结果嘛。”栀春摇摇头,从背包里往外拿采集瓶,“先不说那个了,卖点东西。”
除了那只树翼蜥,她还带回了不少战利品,两只星斑蜘蛛,一小块风木结晶,以及一只红颈蝮蛇的毒囊。
“还有这个——”她伸手把身后的伊兰捞到跟前。
“我可不做人口收购!”老约翰见状,眉梢顿时高高翘起,“这孩子哪来的?”
栀春:“我捡的。”
她从斗篷口袋里摸出一串晶莹剔透的妖精铃草:“别吓唬我家小孩。喏,这个——新鲜吧?好看吧?要不要?不要我找外面小贩去了!”
“谁说不要了,哎,放下放下!轻点!”老约翰原本佝偻的身体都挺直了,他飞快地拿过那串铃草,不知从哪里翻出了个风木匣,小心翼翼地将它装了进去,一边吹胡子瞪眼地谴责,“毛手毛脚!哪有这么拿东西的!要让别人见了,价格能先给你砍一半!”
栀春却无所谓地耸了耸肩:“所以这不是来找你了嘛。”
“哼!”老约翰还是没好气,他瞧瞧满脸懵懂的伊兰,嘴上继续叨叨咕咕,“你家小孩?哧,怎么尽和你妈学些坏习惯,喜欢乱捡东西!可别跟她一样随手就扔……”
“知道啦知道啦。”
栀春熟练地蹲下来,在密密匝匝的货架间挑挑拣拣:“老头,你的货物该翻一翻了,没有其他的吗?这都快发霉了。”
“没有!”老约翰立刻耷下眉毛,“想要好东西去金鹿厅挑,那儿的药材可是连叶子大小都量过的!”
栀春才不怕他,笑嘻嘻地说:“叶子长得整齐有什么用嘛,做成药剂以后又看不出来。价格那么贵,还是老头的货物最公道了!”
油嘴滑舌。
老头子重重哼了一声,又像是不经意地踢了脚角落里的货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