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滑了,不好意思。”栀春对剑拔弩张的气氛置若罔顾,她掏出机械弩,掰开弓臂,“谁让我只是个微不足道的半吊子,连工作协议都用不上呢——
“不过话说回来,高贵的执业术师没告诫过您,不要随便招惹野生术师么?”
她慢条斯理地比划了一番:“毕竟,贤者厅可管不了我这种垃圾哦?”
栀春有双漂亮眼睛,黄褐色,宛若质地纯粹的上好琥珀。只是,此时明明仍带着笑意,乍一看过去,却似乎流淌着某种浓稠的漆黑暗涌。
站在不远处的炼金术师与她对视一瞬,突然意识到什么,忙上前拉住正高声叫骂的小胡子,低声耳语了几句。
栀春见状,还意味深长地眨了眨眼。
那边的炼金术师却显得有些尴尬,讪讪地干咳一声,正试图想打个圆场,便被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断了——
这边的骚乱终于惊动了营地内的巡逻骑士们。
“怎么回事!”一小队骑士直接冲过来,奋力拽开已经闹作一团的奔龙,压着它们一一绑紧护嘴,一边厉声训斥道,“在营地时请约束好自己的奔龙!戴好护嘴!”
说完,骑士队长又转过身:“还有你——”
栀春迅速收敛神情,将手中的弓#弩塞进玛丽的手中,又把空试管往身后藏了藏,调整出一副低眉顺眼的无辜模样:“是这样的,我家雇主小姐让我修理她的弓,所以我不小心打翻了点药剂。”
……这句话有因果逻辑吗?
玛丽手足无措地捧着个烫手山芋,下意识地点头附和:“啊……对,对!”
倒是老骑士乔尼低笑一声,温和地朝骑士队长递了一支卷烟。
一番交涉过后,双方被迫(表面)握手言和。
小胡子吃到一张警告罚单,啐了一声“晦气”,目光颇为忌惮在栀春身上剜了一轮,却不敢再多说什么,只是踹了脚被揍得蔫头耷耳的奔龙泄愤。他怒气冲冲地推开身边的骑士,一把扯下支零破碎的衣服残骸,骂骂咧咧地带领队员朝营地的另一边走去。
而栀春则听了满耳朵“营地安全用药守则”,还被没收了两试管的药剂。
“……不要在驻营区域使用治疗和防护以外的药剂,更加不要随意试验效果不明的药剂。贤者厅在那头设有专门的炼金帐篷,有需要可以租赁。”巡逻骑士絮絮叨叨地告诫着,还给了张简易营地指南。
——但凡我付得起租金。
心里这么想,栀春还是满口应和“是是是”和“知道了”,毕恭毕敬地送走骑士们,才松了口气:相比起来,一本正经的类型更加令人头疼啊!
她转身拿回自己的弓。
玛丽也如释重负地塌下绷紧的肩膀,刚才的惊惧与愤怒缓缓融化成温热的水雾,她看看栀春,咬了咬嘴唇,含糊着嗫嚅道:“……谢谢。”
栀春动作一顿:“对了。”
她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伸出掌心摊在玛丽跟前。
玛丽:?
“这可不在合同约定范围内哦,团长小姐。”栀春摇晃自己的空试管,道,“我要额外收费的。”
“欸……”玛丽呆了呆,才看出栀春的戏谑,不由得微微红了脸,“那当然!我会付的!”
说完,她气鼓鼓地背过身,用手指偷偷抹了下眼角。
不过,一旁的厨师大婶不懂女孩子的倔强,大着嗓门安抚道:“好啦!没事啦,大小姐!别哭别哭,阿姨去给你煮甜咖啡!”
玛丽用力跺了下脚,急急忙忙用袖子胡乱擦起脸来,反驳道:“我才没哭!”
簇拥上来的团员们非常配合地视而不见:“没错!大小姐刚刚超棒的!特别帅气!”
玛丽眼里的水汽更多了。
栀春见状,默默地收好弓,往后退了几步,径直朝另一侧走去。
趁着还不到傍晚,她想去采集一些附近特有的素材。玛丽借给她团里的旧炼金炉,虽然是老型号,温度控制也有故障,不过总比她的坩埚好多了。
可以试试笔记里一些稍微复杂的配方。
“栀春。”
忽然,伊兰叫了她的名字。
他不知什么时候跟了上来,伸手拉住她,煞有介事地安慰:“你不要生气。”
栀春愣了一下,不禁感到有些莫名其妙,又有些好笑:“我没生气。”
伊兰“唔”地点点头,却依旧认真地看着栀春,甚至动作隐蔽地嗅了嗅,然后埋头翻起口袋。
他穿的斗篷是栀春改过的,重新整理了符文,多余的部分被裁下来缝了口袋,除了栀春偶尔放点需要妥善保存的新鲜植物外,也装了些零碎的小东西。
“你也不要难过。”
过了一会儿,栀春得到一块甘露奶糖。这是先前用最后一茬甘露枝做的,只有一小袋,伊兰总是珍惜地数来数去的。
她差点笑出声来了。
这孩子的手很温暖,而且,大概是错觉吧,仿佛真就这样逐渐抚平了内心深处隐晦的焦躁情绪。
栀春摸摸伊兰的脑袋,干脆又掀开他的兜帽,用力揉搓起他的头发,一边回头大声问:“阿姨——今晚还炖咖喱吗!”
大婶豪迈地敲着锅:“吃!”
“太好了。”栀春随手把奶糖扔进嘴里,拎住伊兰的后领,“我们去摘点蘑菇。”
“嗯。”
“……一般长在灌木丛底下,就像这个,虽然丑,但味道还——诶,不是让你尝,它现在有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