涓涓细流沿着地下甬道两侧的沟渠流淌,水不深,看得清下方沉淀的淤泥和滑溜溜的水生苔。
隧道大约有五公尺宽,另一端吞没在一片未知的黑暗中,顶端植物的根部已经凿穿了天顶,网状脉络爬满两侧墙壁,覆盖了上面原有的纹路。
栀春摸了摸,不禁艳羡地抽了口气,居然是整块羽泊石,她努力按捺住撬一块带走的冲动。
相比早已沦为沼泽密林的地表,地下部分的建筑居然勉强还算完整。
侦查飞贼的勾爪扣住提灯,扇动金属薄翼飞在前方,“啪沙啪沙”的振翅声在甬道中极为清晰。
湛蓝光辉照亮了塌陷下来的碎石与土堆,细细的水流顺着石缝渗出,汇入一旁的沟渠,无数根须互相纠缠,垂落下摇曳的阴影。
有些节肢生物在错综的根系之间筑巢,当火光靠近时,便纷纷飞快地四下散去,发出一连串令人毛骨悚然的窸窣声。
或许是缺乏食物,一路上他们并没有遇到什么棘手的生物。
除了品种不明的昆虫,隧道两旁被石块沙砾堵塞的侧门间偶尔有啮齿类动物的身影,它们显然受到严重的黄昏污染,异变出奇谲的硬毛与尖角,本能地躲避净化火焰的照射。
最凶猛的可能是一条红蝮蛇,不过,比起它地表的远亲,这家伙简直能称得上娇小可爱。为了避免在引来其它威胁(在这种地方触发追逐战可一点都不值得期待),栀春用一支昏睡粉末搞定了它。
在途经一次短暂歇息,大约两个多小时后,这段隧道终于走到了尽头。
说是“尽头”,其实也不太准确。
栀春抬起头,惊奇地打量着天花板,脸上浮现出些许迷惑:这里明明是在地下吧?
一道宽阔的台阶出现在探索者们的眼前,最下方的几级石阶已经破损,两侧可供马车行进的缓坡也被长年累月的流水打磨得光滑可鉴。
伫立在台阶上方的是一座石砌拱门。它的高度绝对超过十米,如今几乎已经完全倒塌了,整个门洞也被石块与沙土彻底占据。大片藤本植物沿着残垣断壁交织着向上攀爬,葱茏地覆盖了天花板一角。
侦查飞贼在城墙前转悠了几圈,在门洞的角落里找到了一个隐蔽的入口。原本放下大半的铁制钉栅折断了一截,缺口勉强能让人侧身通过。
有微弱的气流自那头吹出。
栀春让侦查飞贼拎着灯火来回穿梭了几次,得出的结论是虽然另一端的魔力浓度非常高,但两侧的空气流通,大体上是互相衔接的整体空间。
荒野斥候在城门口发现了一块石碑,剥掉缠绕的层层藤蔓后露出了一些斑驳的文字。
“街道、东方……唔,这又是什么意思?龙?”
旧帝国时所使用的文字与如今有不少区别,尤其是在碑文与卷轴上,喜欢使用一种与魔法符文相近的书面语,栀春以前七零八碎地学过一点,但面对日常用句,还是有些苦手。
“什么什么,让我看看,轨迹?不过这个字节也经常用来指代命运……”卷宗学者卢米也蹲下来,挠了挠头发,把提灯的光线拧亮两圈,从腰包中掏出一本翻译字典。
两个半文盲艰难地拼凑了一会儿,栀春突然想起自己还养了只来自旧时代的古董。
话说回来,不知是什么原因,这孩子在交流和阅读上好像一直没有什么障碍。
“伊兰,”她招招手把古董叫到身旁,抱着试一试的心态问,“你能看懂上面写了什么吗?”
伊兰看了栀春一眼,像是因这问题而感到奇怪似的,但仍一板一眼地照着碑文念道:“米歇尔街区,东门。742年雾月。”
“位于龙之左翼,
纪念伟大的占星术士米歇尔·洛利斯,
星辰会铭记您的荣耀,您的不朽光辉将与启示塔同在。”
卢米:“什么?”
这个学徒少年猛然扭过头盯了伊兰一秒,变得非常混乱。他手忙脚乱地翻起字典:“等一下、等一下!请再重复一遍!所以这里是个人名吗?啊对,老师的确说过旧帝国时有占星术士这种职业。那么,启示塔是指这个字符吗?还有这个,为什么这个字段的意思跟字典上的说的不一样?”
他一口气问了许多问题,伊兰恐怕都没怎么听明白,只能一脸懵懂地捡最后一个答:“因为,它就是这个意思?”
卢米与他面面相觑了片刻,噗通把脸埋进书页间,哀怨道:“原来现在的助手已经要求这么高了吗?”
伊兰无辜极了:“啊、对不起……?”
一旁的荒野斥候顿时哈哈大笑起来,毫不客气地拍打同伴的后背:“学艺不精啊,卢米老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