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呢?”病房里,陈钊垫着枕头靠在病床上,手上拿着一个大苹果“咔嚓咔嚓”的咬,眉头紧紧蹙着,一脸“老子为什么不在现场”的遗憾。
“后来啊,他们在村子里抓到了很多人。”谢予坐在病床前的椅子上,一只手拿着水果刀,将苹果削皮,又切成小块,最后放在盘子里,拿一个牙签插着吃:“大部分涉案人员都被抓了,因为他们涉及的案子很多,所以暂时局里还在查,现在每个人都很忙,所以没时间来看你。”
陈钊腮帮子里鼓起了一大块,那是他没嚼完的苹果,他最近在医院躺的人都蔫儿了,想下去走两圈,又被谢予摁着,不让他动。
陈钊从来不把他自个儿的身体当回事儿,多年劳碌奔波刀头舔血,他觉得自己能喘气儿就算是活的挺好。
他这回本以为自己躺个一两天就又能活蹦乱跳的爬起来,但实际上的结果那叫一个大相径庭,他这一躺下,身体里的那些病就全都“蹭蹭蹭”的冒出来了,他一时半会儿居然还没办法从病房里走出去,天天躺在这儿吊葡萄瓶。
用那些医生的话说啊,陈钊这就叫“衰时罪孽盛时得”,年轻时候天天作死,饭都不好好吃一口,拿烟下酒熬半宿,也不管什么黑天白日,到现在,陈钊还不算老的年纪,这身子骨却已经是千疮百孔,经不住折腾了,就连那五脏六腑也都跟着脆弱的不行,胃有穿孔征兆,肺被烟浸的直咳,别看他那副高大威猛的样,实际上他的身体都比他实际年龄老十五岁。
按医生那话,恨不得把陈钊好好摁病房里好好调养两个月再给放出去。
“还有呢?”见谢予慢吞吞的嚼苹果,陈钊口齿不清的催:“抓的都是些老幼病残,主谋呢?”
陈钊说的主谋,是“小丑”。
谢予嚼苹果的速度更慢了,他吃东西文静,一点动静都不出,被陈钊催了也不急,嚼了几下之后,才慢腾腾的回了一句:“没抓着。”
之前陈钊在昏迷的时候,谢予就跟专案组的人说过,他听见一个比较熟悉的声音,他给专案组提供了线索,但是专案组去抓人的时候扑了一个空。
“怎么没抓着?嫌疑人是谁?”陈钊急的抓耳挠腮,恨不得掏开谢予的脑袋看看事情的经过,但他越急,谢予就说的越慢。
“嫌疑人啊。”谢予掏了两下口袋,掏出了一个名片,递给了陈钊:“你也认识。”
名片是那种很普通的、廉价的名片,用手指头在边缘处一划,就会分出上下两层的那种名片,这名片被折叠过,中间有一道褶皱的叠痕,以至于整张名片还是呈微微弯曲的,陈钊拿起来一看,眯着眼睛看见了几个熟悉的数字。
百事通,电话:136xxxxxxx。
他浓眉一挑,抬头看向谢予。
谢予这时候才“嗯”了一声,他垂着头,漂亮的眼睫毛微微卷着,窗外的阳光洒落在他身上,他的薄唇微颤了两下,过了片刻,才轻声说:“我那时候,隐约听见了百事通的声音,我…也可能是听错了,但是为了保险,我还是告诉了专案组的人,你晕倒住院的时候,他们去了百事通的事务所,没找到人。”
“局里查了百事通的购票记录,最近百事通都没有订票,据说还在他的出租屋里发现了百事通的身份证,显然,百事通走的很匆忙。”
“后来,我听包子姐姐说,他们审问了那些被抓的人,从他们的嘴里挖出来了很多消息,经过多方证明,确实是和百事通有关系,也就是说,百事通很有可能——”
谢予说到这里的时候,措词了好一会儿,然后才颇有些费力的,一字一字的挤出来:“他很有可能,就是小丑。”
陈钊本来没什么表情的脸逐渐变得冷锐。
谢予想,陈钊大概是回想起了过去和百事通之间的交往。
自打百事通被翻出来了之后,他过去的历史就被警局翻了个干干净净,连他以前出门爱在哪家饭馆吃饭的生活习惯都会被列出来,谢予虽然不在警局里,但是也从包子姐姐的嘴里面听说了一点。
百事通在G城待了很久了,久到起码有十年了,他跟陈钊很早就认识,在陈钊被下放到G城做刑警的第一年他们就认识了。
陈钊是G城土生土长的人,后来考到A市警校,早些年是在A市当刑警的,好像是犯了什么大错,从A市下放回G市的,这么多年就一直老老实实的在G城窝着,他来的第一年,就认识百事通这个地痞流氓。
其实也算不上是地痞流氓,顶多算是捞偏门的,百事通经营他那个“事务所”很多年了,常年招猫逗狗,什么三教九流都能碰上,也经常会踩上各种乱事儿,是警察局的常客。
陈钊之前因一桩案子跟百事通互相认识,这么多年来,双方一直都处于半个朋友的状态,相处模式就是百事通有事儿就上门来求陈钊,多数都是查看监控、找离家出走的小孩儿之类的,陈钊看心情帮,有时候心情好了帮一把,心情不好就踹回去。
陈钊一闭上眼,就能在脑海里勾勒出百事通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