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头落了山,一群乌鸦飞过客栈,院子里的杏花洁白如雪。阿祁托着腮瞧着门口处。夜幕深沉依旧不见姜酒的影子。
星子被天上的云层遮盖住了,他握着小公子给他的玉佩,本想着等姜酒回来了把她的旧玉佩换掉。等到如今,他开始有些慌乱。
她出事了吗?
小公子推门而入就见他傻乎乎的样子,他坐在椅子上,十一岁的身子还和他八九岁一样,也不知这些年吃了什么苦,平日除了姜酒面前多说几句话,此外那张脸,祁小公子看着有种说不出来的熟悉感,姑且以为是像他那个早逝的大哥了。
阿祁听到推门的声响回过头,他叔叔小公子正居高临下看着他,穿着一丝不苟,腰上空荡荡。他的玉佩已经送给了阿祁了。
“叔叔。”阿祁别扭地喊出这个称呼。
“嗯。”小公子淡淡应了声,见他魂不守舍的样子小公子八成都知道姜酒有事。
“你那个姐姐极有主意,你怕有何用?我祁家的暗卫一直跟着她,她不会有事,你且宽心。”小公子以一个长辈的姿态象征性地安慰了他一遭。
阿祁笑着,透着一股苦涩感,仰头问小公子:“你们不去帝都,带我来此处何意?”
小公子狭长的眸子划过一丝光亮,低低道:“认亲。”
他此次出门,一大半功夫都用来找这个小鬼了,回京才绕个远路找那个人。
“找谁?”阿祁问道。
“我的表兄,你的表叔。当年被贬谪至此。”小公子道。
阿祁听小公子说,那人叫陆平生。
*
陆平生这个人,他正真转过身来是一张冷淡的面孔。
姜酒背着光,屋里那个穿着藏蓝襕衫的男人身量较高,不过她眯着眼,算是看清了轮廓。于是痞痞一笑,歪着头不知说什么好。
夜里姜酒背灯而坐,影子重叠在了一起,脱了外裳的陆平生执笔写着稿子,他侧面的轮廓与小公子有几分的相似。
“你就不担心自个了?”陆平生淡声问道,声线低沉带着磁性,他不笑比笑起来要正经的多,谁知道白日那个如玉似的老板是个县官。
姜酒抿唇,喝了一口热茶。陆平生的房间干干净净,帷幔都是湖绿色的,一盏灯搁在了两个人中央。他脱了外裳也不避嫌,只一件中衣坐在桌前。姜酒隐约都能瞧见他的精壮的腰身。她打不准这人是想做什么,白日让人把她带到那个破地方,后来姜酒才知道,他一个县官居然就真的住那个破地方!
这般夜里相处,她不免有些口干舌燥。
陆平生偶一抬头,却毫不客气道:“闲着无事过来研磨。”
姜酒:“……”
她研磨很有技巧,手握着那一截黑墨,骨节分明的手看上去很有力道,但是,陆平生很嫌弃地那笔沾了沾道:“你想做什么?”
姜酒直直看着陆平生,昏黄的灯光下黑眸仿佛染了一层雾气。
见状陆平生微叹,好看的手抽出那根墨,丹凤眼尾仿若染了绯色一般,若是从外人的视野看,这一幕可算的上是红袖添香了。只不过姜酒一说话气氛就不同了。
陆平生让她再说一遍,姜酒如实道,就和念着账本上的数字一样清清楚楚。
“你想做什么坏事吗?”
姜酒如此实诚的语气让陆平生忍俊不禁,他已经二十好几,眼见着快奔三十而去。当初的翰林士子一朝被贬到这么个破地方,一连好多年都没有动静。他渐渐地就被磨掉了当初的锐气。姜酒这样倒让他想到离京时拽着他衣角不放的小妹妹。
“我能做什么坏事?嗯?”他笑问,语调拉的清缓。
姜酒瞧着瞧着不争气地想到自己的初恋。
“我想移情别恋了。”姜酒不想遮掩,也许是不认得这个人,她才可以肆无忌惮的说出口来。
陆平生看着眼前才十三岁多一点的小姑娘,摸了摸眉梢,舒展着长眉,靠着椅背好奇道:“你曾经喜欢谁?”
姜酒不介意和一个顺眼的陌生人分享一二点自己的暗恋史,于是细细想了想这些年那些藏起来的小心思。
“我喜欢我的先生,但先生不喜欢我,他去岁成亲了。”她先直白道。
陆平生点点头,觉得这是一个因暗恋不成,幻想破灭而离家出走的小姑娘。
他似笑非笑的神情在灯下添了几分吸引力,姜酒曾见过不知多少次了,还沾着墨的手指悄悄探了过去,嘴里一直道:“我就摸摸。”
每个人都有色胆,只不过有些人胆小如鼠,有些人色胆包天。
姜酒今天一反常态,色胆都快包不住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