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垣看着沈清遥道:“我来给二?小姐斟酒。”
他再怎么说都是一个王爷,当今陛下的亲弟弟,举世无双的天潢贵胄,他来亲自给一个尚书的小女儿斟酒,怎么想都是自降身价。
却没有任何一个人说什么,连秦圭都坐着没动,视线若有若无地看着这边。
沈清遥半醉坐在人群中,她头发乌黑眼睛波光潋滟,在人群中犹如众星包围的月亮,闪闪发光。
她眯起眼睛,看?了秦垣一会?儿,突然笑了一下,说:“给我斟酒啊,可是向来都是要先喝一杯才行啊。哦,瞧我这记性,”她拍了下额头,恍然道:“我都忘了瑞王殿下从不饮酒的。”
“不过?,”她曲起食指揉揉眉心?,似乎是在努力思索着什么,说:“瑞王是不是已经破了戒了?上次在沈府就喝过?了?”
“没关系,”沈清遥摆摆手,像是宽慰自己,自言自语道:“我哪儿敢指望瑞王殿下一而再再而三地为我破例呢,这酒我喝了就是。”
这话说得可怜极了,简直就是对秦垣毫无要求逆来顺受,一点都看不出来二小姐原来意气风发的模样。
她这样做小伏低的模样,让许多人都忍不住心疼,连秦圭眼中都有对秦垣的不赞同,但?又因为知道他是真的从不饮酒,也?不好多说什么。
沈清遥仰着头看秦垣,接过杯子吸了一下鼻子,带着眼中潋滟的水光和嫣红的眼尾,倒好像是被欺负了一样,带着鼻音道:“瑞王殿下倒的酒,我自然要双手捧着来接。”
秦垣垂眼看她,为她斟到酒满,酒香弥漫,酒液在杯面拱出一个圆润的弧度。
沈清遥双手捧着,正要送到嘴边喝的时候,秦垣伸出压住了她的手腕。
沈清遥挑起眼看他。
秦垣又拿起另外一个干净的杯子,自己斟满,同样捧着,举至和她相同的高度。
他说:“虽然我从不饮酒,但?可因你破例。”顿了一下,他数道:“两次。”
哪怕已微醺,再多喝一杯也不算什么,但?秦垣这样说又这样做,倒让沈清遥觉得这杯酒难以下咽。
做什么这样郑重认真?!这样两人齐平,举杯相对,周围亲友环绕,若是再挂上红绸缎,就是送入洞房喝交杯酒的情形了。
但?不喝也?不妥,她先前已把自身降得那样低,现在再掀了摊子扔开酒杯就十分奇怪。
沈清遥略有迟疑,王南裴察觉到,便上前,不惧秦垣冷气,自请道:“二?小姐不堪酒力,瑞王殿下自有胸怀想必不会?给人为难,不若臣替二小姐,敬瑞王殿下这杯酒吧。”
秦垣对着沈清遥可任随意揉搓揉扁,旁人在他这里却不可能得到同样的待遇。
秦垣连眼皮都不抬,不屑于分给他一个眼神,仿佛之前要把人盯出一个洞的人不是他似的,淡淡道:“你是什么身份?”
这话不是嘲讽。
王南裴不过?是一个小小的新科进士,就是给秦垣敬酒都要排在队尾,拿什么身份替沈清遥给他敬酒。
但?王南裴本就因为退婚一事?对秦垣颇有微词,闻言便呼吸一滞,脸色难看地僵在原地,心?中对他又看?轻两分。
不过?是个就知道拿身份压人的无能王爷罢了。
沈清遥不想把今天大好的日子闹得不高兴,有人打了个岔,她就趁秦垣分神,略微侧身自己先把酒喝了,然后手腕翻转把空了的酒杯给秦垣看。
她笑着说:“多谢王兄好意,不过?一杯酒不算什么,我就自己喝了。”然后对秦垣道:“瑞王殿下还请自便,不必勉强。”
远近亲疏拿捏得清楚。
秦垣目光沉沉地盯着她空了的酒杯一瞬,然后一抬手也?把自己的酒喝了,同样倒转酒杯示意喝干净了。
只是喉结滚动,嫣红从唇蔓延到脸上,最后连脖颈都是红的,却强忍着什么都没有表露出来。
沈清遥都有些无语了,不知道他都在想什么。
在沈府喝酒是,上次病中进宫还特意换了一身和她相配的衣服是,这次逞强喝酒也?是。
怎么,以为装装可怜卖卖惨她就会心?软?
那不好意思啊,她就是铁石心肠,不会?为之所动,而且比示弱,她更擅长哦。
沈清遥咳了一声,立刻眼睛就红了,倒真有些不胜酒力羸弱的模样,就好像是被秦垣那一杯强买强卖的酒灌醉了。
偏那罪魁祸首像是真的醉了,没了那股子的矜傲,非要自降身价地与人比个长短。
他撑着酒案侧头逼近,盯着沈清遥近在咫尺的眉眼,问:“我斟的酒甜吗?”
沈清遥倒是笑得很甜,晃着头迷糊说:“你是不是醉啦,酒怎么可能是甜的,它明明是绵的,软的。”
她空手屈指成杯,高举仰头好似酒液一线入喉,咂嘴道:“是香的,回味悠长的,却唯独不会?是甜的。”
秦垣却较了真,问:“那茶又怎么会?是甜的?”
沈清遥这次是真的没忍住笑了,笑得东倒西歪地装醉,指着那杯被倒了的解酒茶说:“那是因为茶里加了糖啊。”
秦垣伸手就要去拿茶壶,沈清遥却抢先拿开,怕他醉酒缠人闹事,佯装失手摔碎,撞出一地茶香,然后扶着额头装醉,让侍女扶着,侧身告罪更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