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人。”
“侯爷,奴婢在。”
“去通知夫人那边,我今晚在明禧院用晚膳。”
“是,侯爷,奴婢这就去。”
脚步声渐远,嘉平侯苏永臻推开书房紧闭的大门,迎着夜风负手站立了片刻,一旁伺候的丫鬟取来薄披风,细心地帮嘉平侯系上。
“梧桐院那边,今天如何?”
“侯爷,梧桐院今日一切如常,并没有发生什么特殊的事情。大姑娘上午接见了几名外面商铺的管事娘子,又把白姑派出去处理京郊庄子上的事情。
下午的时候,大姑娘找府里的女先生学了一会儿乐器,和二姑娘斗了几句嘴,后来,就一直呆在梧桐院内没有出来了。”
“夫人那边没有找大姑娘?”
“据奴婢所知,夫人今天没有和大姑娘见面,明禧院也没有派人到梧桐院传话。”
嘉平侯颔首,没有再多询问什么,他目光沉沉地望着夜色下的雕梁画栋,静默了半晌,才大步流星地朝着灯火通明的明禧院而去。
苏永臻迈进明禧院的大门,绕过影壁,就碰到了闻讯迎出来的妻子冯氏,他上前一步握住对方的手,嘴角含着温和的笑意。
“怎么出来了,已经入秋了,晚风凉,你要照顾好自己。”
冯氏温柔一笑,微微低头,眼角眉梢全是甜蜜。
这些年,洛京城里总有流言说,嘉平侯当初宠妾灭妻,纵容妾侍女仆逼死原配正妻,是个在内宅拎不清的糊涂人。
可是,若让冯氏说句心里话,她的夫君绝对是尊重爱护妻子的翩翩君子。
自从她嫁进来之后,嘉平侯从来不曾插手后宅内务,偏袒娇美爱妾,而且,他每个月留宿在明禧院的日子也非常多,根本不存在宠妾灭妻、枉顾正妻脸面的荒唐行为。
至于那位宋氏为什么会郁郁而终?
冯氏深信,过往的悲剧中,肯定是有着外人不知道的隐情的,绝对不是传言中说的那样。说不定,就是宋氏福薄,担不起这样的好姻缘,而武威伯又爱女心切,胡搅蛮缠。
嘉平侯瞧着冯氏脸上的信任和柔情,心中熨帖。
迎娶这个继妻,一是因为当时的冯家刚刚从外省迁居到洛京城内,对许多事情都了解得不够透彻;
二则是,冯家是书香门第,在文官中挺有人脉和声望的。
当时的嘉平侯府为了向先帝大皇子投诚,已经得罪了武威伯和他身后的军中势力,非常需要和文官势力拉近关系。
“夫人,今天过得可好。”
夫妻二人携手走进厅堂,嘉平侯接过冯氏亲手端来的温茶,关心询问。
“劳夫君费心了,妾身今日安好,府上也一切安泰顺遂。
上午的时候,一直忙于处理府务,下半晌儿,妾身一直在琢磨夫君昨晚的交代,仔细掂量着咱们大姑娘的事呢。”
嘉平侯今晚过来的目的,就是要询问苏语嫣的婚事,听到冯氏主动提起,便顺着她的话做出一副重视关切的神态。
“夫人这里有合适的人选了?”
冯氏未语先笑,她扬了扬手,先将室内的一众丫鬟仆妇打发了出去,只留下大丫鬟梅香在一旁伺候。
“夫君,按理说,咱们侯府的嫡长女就是嫁进皇家做正妃,也是够身份的。
不过,那样尊贵的身份需要承担的责任也大,况且皇室规矩繁复严谨,咱们府上大姑娘的性格,嗯,比较张扬活泼,如果嫁去了皇室,大概要感到拘束的。
夫君您昨晚又特意叮嘱妾身,说是希望大姑娘能嫁个简单人家,夫妻和美,互相体谅。
所以,妾身今日思量来思量去,最后在身边王嬷嬷的提醒下,想到了一个合适的人选。”
“哦,是哪家的儿郎能得到夫人看重?”
“夫君,你觉得妾身哥哥家的澜之怎么样?”
“是舅兄家的二公子啊。”
这个人选让嘉平侯沉吟了一下:“澜之今年十七了吧?那孩子还没定亲?”
冯氏摇了摇头,她凑近嘉平侯身侧,低声细细介绍冯澜之的情况,她并没有一个劲儿地说自家子侄的好话,而是十分中肯地分析了这桩姻缘的利弊。
冯澜之目前只是一名普通的世家子弟,未来没有爵位要继承,身上也没有功名,能拿得出手的,就是俊俏的模样和温和的性格了。
按理说,这绝对不是侯府嫡长女的议亲人选,但是,因为种种原因和私心,嘉平侯欣然接受了冯氏的提议。
“既然如此,夫人你找时间和舅兄他们通一通气,若是冯家也有意和我们苏家亲上加亲,咱们就安排一对小儿女在定亲前见上一面。”
在大启朝,年轻男女的婚事安排,虽然还是遵从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规矩,但是,在正式议亲之前,一些自诩开明慈和的长辈,还是会找个巧妙的借口,安排年轻人见上一面的。
得了嘉平侯的同意,冯氏自然连声应好。
她虽然私下里嫌弃苏语嫣的性情脾气,以及她在北境边塞多年的成长经历,但是同样十分清楚,这门婚事若成了,绝对是苏语嫣低嫁了。
生怕夜长梦多,半途生变,冯氏眼波流转,笑吟吟地提议道:
“夫君,妾身兄嫂那里肯定是万分愿意的,不提我们大姑娘的身份和嫁妆,就是她本人的品貌才华,绝对是万里挑一的千金佳人,哪有不答应亲事的道理?
这样吧,下个月初八,是祈福还愿的良辰吉日,妾身想邀请娘家嫂嫂去京郊的上云寺拜一拜,顺便赏一赏上云山附近的丹枫碧潭,飒爽秋景。
到时候,让咱们的大姑娘和澜之‘碰巧’见上一面,如何?”
嘉平侯喝了一口茶,温声说道:“一切都有劳夫人安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