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帕子在这儿呢。”春儿见主子一直低着?头,上前将浸过水的帕子递到了他手里。
戚云回过神来,忙将帕子接住,重走回了屋内,将脸擦了擦,自将帕子搭在了盆架上,对春儿道:“什么大人大人的,以前怎么叫现下还怎么叫就是了。”
春儿瘪了瘪嘴,不大情愿的模样,但一想自打拿到任职文?书,他便日日夜夜唤着大人,如今瘾也过的差不多了,便顺从道:“是,云哥儿。”
戚云瞥了他一眼,这才缓缓走了出去。
孟妱与玉翠正齐齐的站在屋外,似乎在等着?他一般,一见他出去,便欠身道:“昨日多谢大人救命之恩。”
戚云见她们如此,也只得连连作揖回礼道:“二位姑娘实在严重了,举手之劳、举手之劳。”
两边都又谢了一番,这才停当?。
这时,春儿已拿着包袱走了出来,说道:“云哥儿,早起我已和官爷说好了,顾了一辆马车,咱们该走了。”
戚云听了,眼眸不禁微微抬起,望孟妱的方向轻扫了一眼。为了省着?些盘缠,他已同春儿赶了许久的路,好容易终于坐上了马车,本该高兴的。却也不知是何故,此时心内竟生?出一股怅然来。
“走罢。”他回身低低的应了一句。
他该回去的,他还要?更为要?紧的事要?去做。
“大人。”
戚云领着?春儿刚走了几步,便被身后轻柔的声音唤了一句,他立时回过了身去,嘴角不觉上扬几分,道:“姑娘唤在下,是为何事?”
孟妱款步上前,将鬓间的玉簪拿了下来,双手递上,“多谢大人昨日救了我与妹妹,只是我二人落魄至此,再?没有什么可拿的出手的了,还望大人莫要嫌弃。”
救命之恩,只一句道谢,太过轻飘飘的了。
孟妱瞧着眼前的人,他虽穿着?干净齐整,但通体都是极为普通的布料,甚至不及玉翠身上所穿,只猜他是清贫之人,倒不如给些实用的谢他。但她们仅剩的散碎银子已不多了,只得将玉簪给了出去。
戚云知晓,他们只是萍水相逢而已,虽与她是天大的救命之恩,但他昨日却未有多大的牺牲。论理,他不该收下那簪子的。
可袖中的一只手,也不知怎的便不听使唤起来,试探着伸了出去。
“姑娘太多礼了!我们哥儿一直就是乐善好施的,这点子恩情,实在算不得什么的,姑娘快收回去罢!”
春儿大步走上前来,挡在了戚云面前,将孟妱手中的簪子推了回去。
闻言,戚云心内亦不好受起来,他怎的忽然变成了这样的人?只略施援手,便想要人家一支簪子,遂忙开口道:“是了,姑娘快快收回罢。”
说着,他脸上露出一抹笑意,但瞧着却带一丝不可察的苦涩。
孟妱亦侧眸瞧了玉翠一眼,她便接过孟妱手中的玉簪,几步走至戚云跟前,将簪子塞在了他手中,“大人收着,我们才心安些。”
话罢,孟妱便再?次朝戚云欠了欠身,携玉翠一同先行走了。
戚云望着?孟妱离去的身影,久久,收回了视线,落在掌心的玉簪上,轻轻握住了。
原以为是就此别过了,不承想,戚云坐上马车不会儿,便见前面路上走着的身影甚是熟悉。他忙唤停了车夫,掀起车帘,问道:“二位姑娘要?去何处?怎的徒步前行?这左近似乎并无什么村庄。”
孟妱听见熟悉的声音,便缓缓停下了脚步,回眸望过去,见戚云撩着车帘,正瞧着她。
孟妱被这样一问,亦有几分不大好意思,待马车走近了,她才低声道:“我们要往濧州去……”
她只回了戚云第一个问题,毕竟,她方才才给了他簪子,总不能现下又说自己没银子雇马车了。
孟妱说罢,便低低垂着?首,并未有再?答话的意思,她亦在等着?戚云离去。
“姑娘竟也要?往濧州去?”戚云的声音不禁提高了几分。
孟妱愕然半晌,怔怔的点了点头。
“我们也是要往濧州去的,若姑娘不介意,可否同道而行?”戚云问道。
孟妱觉出玉翠挽着她胳膊的手紧了紧,良久,孟妱抬首瞧向了戚云,只一瞬,又垂下了眸子。
戚云这才察觉了自己的失态,奈何说出去的话如泼出去的水一般,已是难收回了。
脸色闪过一抹黯色后,却听车前的姑娘低声道:“那……劳烦大人了。”
*
半月余后。
盛宠一时的温贵妃,手握重权的平阳侯,在敦肃王世子一案上被彻底击垮了。构陷王爷嫡子,残害忠臣之后,私囤兵甲。桩桩件件,皆是要灭九族的大罪。
大厦将倾,一朝之间,甚至曾与温家过从甚密之人,都要反过来倒打一耙以撇清自己的干系。
昔日跟随皇帝的旧臣亦是战战兢兢,生?恐步了温家后尘。
朝野之上,气氛更是一日紧过一日,连内阁之中都有人称病不敢来上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