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头七的那一日,老太爷还有大爷终于从丰城回来,在进城的时候,原本笑呵呵的和人招呼,结果?就听到了守卫说道,“章老太爷,章老爷,你们先骑马回去吧。”
“怎么了?”章家老太爷一下就收敛了面上的神情?。
“您家老三去了,今天正是头七。算了时辰正好还在家里等着呢。”
头七起棺无论如何都不能耽搁了,章家人特地到了府衙,送上一些心意,让守卫们无论谁当值见到了章家的商行人回来了,就赶紧知会一声。
就连起棺的时辰也一并说了,距离定下的时间还有不到半个时辰,所以守卫也没什么?委婉,直接给说了。
这人一说,章家老太爷险些要从马上掉下来,因为一路上坐马车的时间长了,章老太爷和章老爷两人就骑着马回到城镇。
章家老大章栋直接说道:“爹,我们回去就知道什么?情?况了。”
章老太爷的嘴唇颤了颤,说道:“对。”
虽然不清楚是什么?情?况,但没人会用这事?情?说笑,老太爷只能压住心中的念头,双腿夹在马腹上,手持马缰,在平时不能奔马的速度奔了起来。
守卫也没说什么?,律法之外不外乎人情?,这镇上谁不知道章家几兄弟拧成一股绳,章家最小的那个是章家人的宝贝蛋子。
让后面商队的人办入城的手续。
等到两人到了宅院门口,就有眼尖的门房连忙嚷着,“老太爷和老爷回来了。”
旁侧就有人准备了白色丧服白布绒花等物,等到人翻身而下,就上前递了东西。
“三爷是之前和人喝酒,喝多了之后一脚踏空,整个人翻腾下来摔着了脑袋,因为头上有伤,医馆的大夫都说治不好,抬回来之后没多久就去世了。”
“老太爷,都在里面人备齐了,一刻钟之后就要起棺。”
这两人这一次耽搁久了,要是以前会回来得更早,主要是因为刚开了一家新货源,价格低廉,供货稳定,一时高兴在那边喝了酒喝多了起不了身,总共耽搁了两三天时间。
章家老太爷原本在骑马的时候就是强忍着情?绪,现在有人上前给他带白布等物,眼眶都红了。
章家老大自己带上了葬礼需要用上的东西,挽住了父亲的手臂,伸手替他整理白色的丧服,他的眼眶也是有些发红。
他们章家是做酒楼生意的,如果?他没在外行商,要是能够看?管住小弟,或许就不会发生这一切。
因为头七是最后一天,时辰已经很紧了,章家人都在停棺的地方等着。
见惯了生死的道人手持佛尘,面色温和不见哀戚,带着悲天悯人的声音开口,“吉时到,起棺。”
抬起了黑漆漆的桐木大棺,章家人抹着眼泪跟在行伍之中,唢呐声响起,等到了西城区,童秀秀和方建也在围观的人群里。
“那边的是章家老太爷,还说他赶不上呢,到底是赶上了。”
童秀秀和方建说着,等到目光见到拉着章信鸿的那个妇人,她整个人就是一愣。
若要俏一身孝。
穿着白色的丧服,头上带着丧巾,她肉眼可见地憔悴,但是肌肤白岑岑的,淡色唇瓣缺少?血色有点粉嫩的感觉。
好像比之前更漂亮了,因为在章家生活无忧,所以养得一身玉骨肌肤吗?不像是她,出门的时候还要缩头缩脑,时间久了,好像腰背都挺不起来,真的就气质畏缩了起来。
“娘,你弄疼我了。”
方建被捏得发疼,提醒着童秀秀,注意到她的方向,就看到了那个俏寡妇苏玲珑。
童秀秀回过神,松开了方建的胳膊,她在看看?周遭的人。
平素大家都未曾见过这位章家三房的夫人,等到送葬的队伍经过的时候,还顾忌着,就是死死盯着那个俏丽的寡妇,等到队伍一走,就爆发出了讨论声。
“那个就是章家三夫人?可真漂亮,难怪原本的章平一眼就瞧中了,也从不去什么?秦楼楚馆,那些女人哪儿那位邬娘子生得好。”
“我都不曾成亲过,要是这位美人,我也不嫌弃她是个寡妇,年岁也不小了,一定好好疼着,好好过日子。”
不知道是谁说了这话,人群里发出了哄笑声,“你不嫌弃,那位夫人只怕是要嫌弃,章家可都说了,要是再嫁当做亲生姑娘一样。”
“我还没成亲,刚二?十?,她都有了个六岁的孩子了,成亲过了的女人,有什么?好稀罕的。”那个人涨红着脸,“是我挑她,不是她嫌弃我。”
这话一说,人群里发出了欢快的笑声,在嘲笑那人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方建看?了过去,是个身材干瘦的汉子,他心中觉得对方说的有理,女方毕竟年龄大,又是不吉利的寡妇呢。
旁边有一个胖大婶,“我呸,做你的春秋大梦,撒泡尿看?看?自己,还想着俏寡妇,还瞧不起对方,你给别人提鞋,别人都不要你。”
旁边也有人笑着说道,“别做什么?梦了,邬娘子能看得上咱们猫耳朵巷子的?”手指头一指,正好指在童秀秀身上,“周家的,童娘子都瞧不上你,你还想着邬娘子?”
这巷子确实是聚集了三教九流之地,说话荤素不忌,童秀秀是个寡妇,这个时候就欺负小寡妇。童秀秀的心中充满了羞辱,方建的眼珠子更是瞪着那个长舌妇,眼珠子都要瞪红了。
看?到了方建的模样,那个胖大婶反而更是笑了,“你去问问那个方建小子,愿不愿意喊你爹?”
方建哪儿忍得住这样的羞辱,直接捏着拳头就冲过去,一头直接撞在妇人柔软的肚子上,把人给顶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臭婊·子养的贼小子。”
这一块儿陷入到了混乱之中,等到结束了之后,方建恨透了这样的环境,等到娘亲用清水一点点清洗他的伤口的时候,方建自己在心中发誓,一定要出人头地,早晚成为这些人高攀不起的存在。
***
葬下了黑色的桐木,章家除下了丧幡,一切好像回到了原本的日子里,就是府上有些压抑,除了孩子之外,其他人都避开了荤腥。
苏玲珑给章信鸿整理好了衣衫,亲自拎着他的书筐,就送他到了没几步的私塾。
私塾外不远处有个小小的身影,苏玲珑看到了之后,那个人就下意识地躲了起来。
苏玲珑之前的就和章信鸿说过,守丧的时候不要嬉戏玩乐,因为是孩子担心营养跟不上,所以没有要求茹素,其他方面一定要遵守孝道。
章信鸿经过父亲的丧事,懂事?了不少?,郑重答应了下来,现在到了私塾门口,接过他的书筐,“娘亲,我进去了。”
“去吧。”苏玲珑又看了一眼柳树方向,对着跟在最后的如意招招手,让她去看一眼,是不是叫做方建的那个小子。
因为之前如意没见过方建,苏玲珑特地做了一幅画,等到如意看完了就顺手烧了。
方建不过是个孩子,那天和胖婶冲突了之后,浑身是酥软,想要出人头地的念头支撑着他,所以到了私塾这里,等到看到了如意过来,他就想着要躲开,但是如意听到了苏玲珑的吩咐,跑了过去,像是拎小鸡仔一样拎着对方。
方建挣扎着,“你干什么?,放开我。”
如意则是牢牢揪住了人,不让方建离开。
同时,让如意诧异的是,三夫人的那副画和方建真的一模一样,让人一眼就可以认出来。
苏玲珑走了过去,方建看?到了她,身心都是被羞辱的感觉,“这又不是你们章家,你想对我做什么??”
手心攥着哨子,手放在胸口处,凡是要做什么?,他就打算不管不管吹响竹哨子。
“放开吧。”苏玲珑知道方建是孩子的躯体,内里是个成年人,但是在别人那里看?来就是欺负孩子。
上下打量着方建,“你想什么?,我都清楚。”
方建觉得自己被眼前的人一瞅,像是所有的心思都无从遁形,不过,他最?深的秘密就连相依为命的童秀秀也不准备告诉。
“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方建瞪大了语气,让自己的声音柔软天真,“我是家境贫寒,但是我不偷不抢的。我只是想和章信鸿做朋友,这位婶婶,你为什么?总是为难我?”
苏玲珑看到已经有其他人好奇地看过来,就直接说道,“人要有自知之明,你和我家鸿儿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你自己看?看?你身上的衣服,身上有没有跳蚤都不知道,以后可能是给我家鸿儿做苦工的,不是一个阶层的人,谈什么?做朋友呢?”
其他人听到了苏玲珑的话,也有家长扭儿子的耳朵,“听到了没有,在学堂里好好学习,别瞎胡闹,不好好学,就把你送去给人做长工。”
“爹!”
方建涨红了脸,他以前是这样教育他儿子的,不好好学习将来扫大街,万万没想到,现在成了被人口中的对照组。他很想甩狠话,但是他是要交好章信鸿的,只能憋红了眼圈,“婶婶,你这话太伤人了,难道穷人家的孩子,就只能给你们有钱人的家做工吗?我就不能有出息吗?而且那天下大雨,是我们家收留了章信鸿,而且雨停了,也是我把他送回家的。”
苏玲珑笑了笑,“所以,我们谢谢你,晚点就去你们的家送点米面。”
方建握住了手,如果?是真心实意感谢,为什么?是送米面,这种东西在西城区太打眼了,而不是现在就给他银子?
方建觉得眼前的人刻薄刁钻到了极点。
苏玲珑:“我不知道你有没有出息,你有出息也好,没出息也罢,我就希望你不要缠着我家儿子,你想干什么?呢?我儿子要读书,你可能根本没钱买笔墨纸砚,认不得字,这样巴巴找上来,你什么?目的?我已经说的很清楚了,在章家门口赶过你一遍,现在你又找到了私塾这边,你什么?心思,你清楚,我也清楚。”看?了一眼驻足的家长,“别人不清楚,我就说清楚。”
果?然那些家长就是提防的目光,很快就到了上课的时候,不好耽搁太久,打算回去就加强思想教育工作,有玩伴没问题,但是不能是这样衣服打着补丁,大字不识一个的孩子。
尤其是这个孩子,不是自尊心的底线比较低,就是有所图谋。
苏玲珑对着如意说道,“我们走。”
方建感觉脸上火辣辣的,今天不打算再来了,等到晚点,他不信苏玲珑天天过来。
他是进不去私塾,但他不信章信鸿不出来,等到章信鸿出来,让章信鸿知道读书的窍门,给章信鸿一点甜头,再瞒下他们两人相交的秘密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