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皇上的话,草民真的不清楚。”杨寄柳跪在地上,侍卫推搡的时候用了很大劲儿,他的衣裳和头发都被扯乱了,看上去很狼狈,“之后知道有问题的时候,草民就求宋大夫帮忙,一块儿去了城郊的作坊,找到了这个人。”
中年男人已经吓得就剩一口气吊着,宋霁担心他昏过去说不出话,硬是一路给他人中涂满了提神醒脑的膏药。
皇上刚要开口问,太监端着煎好的药过来了,秦承宣从太后怀里站起身,带着哭腔说,“我去给哥哥喂药。”
“这……”太监为难地看了一眼太后,见太后点点头,也就顺了小公主的意思。
两个侍卫将秦承远带到一边,将他的头抬起来,秦承宣拿着汤匙,看着秦承远狰狞的面容,手微微有些抖,但却还是坚持要亲自来。
殊不知,汤匙一旦离秦承远离得近了,他却像嗅见了血味的饿狼一般,突然发狂地大吼一声,伸手一把推开身边的侍卫,抽出他们腰间的佩剑,朝四周疯狂地砍去。
秦承宣被他一掌挥得摔倒在地,滚热的药汤翻在身上,却也来不及叫疼。
秦承远这次有些清醒,他把秦承宣推远了,踉踉跄跄带着些许残存的神志在场上疯砍,没有一个侍卫能近的了他的身。
谁知陡然间,不知为何他剑锋一转,举着剑就朝正被皇上审问的三个人冲去,速度之快,转势之猛,让在场所有人都始料未及。
秦既明听见自己的心跳声,一声一声,几乎快跳出胸膛。
有人勾起嘴角笑了,有人奋力地扑上前去,却只能眼睁睁看着剑刃离他们的身影越来越近。
忽的,一阵风过。
秦既明见眼前闪过一道人影,在锋芒即将见血的一刹那,苏瞻洛用两指夹住了剑刃。
咔嚓一声,剑刃应声碎裂,随之见他出手如电,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掌斜切秦承远的后颈,后者眼前一黑,重重地栽在了地上。
秦既明松了口气,止住了脚步,他身后有人一个踉跄,差点栽过去,秦既明转头扶了一把,见是祁信。
他向来沉稳的脸上浮现了与之极不协调的惊慌,退后一步,惊魂未定地朝他道歉。
这时苏瞻洛正找到了那根落在地上的汤匙,拿起放在鼻边闻了闻,皱起了眉。
“苏盟主,”皇上问他,“这药有什么问题吗?”
一旁的太医已然抖如筛糠,苏瞻洛瞥了他一眼,道,“四皇子中的是江湖毒,人称嗜血香,用药的时候需注意不能用任何可能起燥的药,这方子里为了大补,配了一方人参,想必是太医不懂江湖路数,一时疏忽所致了。”
“哦,疏忽啊。”皇上点点头,转头看着抖抖索索的太医,抬脚猛踹几脚,大吼道,“疏忽!你当太医还能疏忽了!那朕的命,太后的命也能疏忽了?啊!”
太医伏在地上直喊皇上饶命,也没人理他,侍卫上来将人拖了下去。
皇上还在大发雷霆,朝着周遭的侍卫太监怒吼着,“一个个,都瞒天过海,手伸那么长,朕的儿子,朕的太医,都成了你们的玩物?啊!”
众人缄口不言,偌大的场子中只余暴躁如雷的天子的怒骂,太后多次想开口,却碍于皇上盛怒之下,迟迟找不到时机。
“皇上,”苏瞻洛突然开口,“四皇子若是再醒来毒发,毒性便渗入得久了,不好治了。”
皇上一脚踹翻了凳子,平缓了语气,“苏盟主可有法子?”
“若是皇上信得过,”苏瞻洛道,“在下可否借宋大夫一用?”
太医闹出了这档子事儿,明眼人都知道是背地里有人搞鬼想杀了那个中年男人灭口,皇上信不大过太医,深深看了宋霁一眼,点头应了。
宋霁和苏瞻洛小声商量着,带着昏迷的秦承远退下,皇上又将视线转至抖如筛糠的男人与泰然自若的杨寄柳身上。
秦既明见没事儿了便趁着没人注意打算缩回去,转头见祁信还紧张地瞅着那边的情形,他这样的臣子擅自离位是大忌,更何况皇上还在气头上,秦既明拍了拍他的肩,示意他稍安勿躁,将他推了回去。
将祁信安抚回去,秦既明还没转头,就听见侍卫一阵呵斥,“老实交代,是谁抓了你的一家老小?”
是男人结结巴巴讲了他是受人胁迫才往发油里添毒,那人指明要他卖给杨寄柳,但再让他说,他就两股颤颤,半个完整的句子也吐不出来。
秦既明不动声色地瞥了一眼身旁的秦承平,见他依旧那副老神在在的样子,不由得暗暗皱起了眉。
这件事到这儿,其实挺明白的了,秦承远跟他关系很差,但他至少不会恶毒到害自己的亲妹,所以这件事应该是秦承平的手笔,可看他的神情,事情不是那么简单了。
回过神的时候,那人已经坦白了,断断续续地喊着,“是、是工部侍郎王大人!”
工部侍郎王俭,是秦承远的人。
秦既明心头暗道不妙,见皇上又摔碎了一只茶盏,朝侍卫吼,“查!立刻去查!”
果不其然,不消一炷香,侍卫气喘吁吁地回宫禀报。
“回皇上,”侍卫头埋得很低,“王大人……已在家中自尽身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