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光不止,杀伐不歇。
陆长年挥舞着长枪,一把刺穿张牙舞爪扑来的胡人,横扫枪尖,拦腰一气斩断数名胡人,但尽管如此,依旧又两三落网之鱼,冲过他们的包围线直往身后的粮仓而去。
“糟了!”陆长年大喝一声,想飞奔过去阻止胡人手中扔出的火把,后腰却猛地一阵剧痛,一柄长剑已然刺入体内。
“去死!”远方冲来一声怒喊,陆长年只觉后腰刺入的力量瞬间卸下,转头一看,秦承远正砍下一颗死不瞑目的人头,那人手上还保持着握剑的姿势。
“你去哪儿了?”陆长年一把抽出后腰插着的剑,倒抽一口冷气。
“如厕。”
陆长年还想说什么,蓦然眼角瞥见身后的火光冲天,大喊一声不妙便要冲过去。
“等等!”秦承远拉住了他。
“做什么!”陆长年吼道。
“你想进去,然后烧得跟我一样?”秦承远指着自己凹凸不平的脸。
“可是粮草……”
“粮草?”秦承远冷笑一声,“这里的粮草早就空了,让他们烧去吧。”
他话音刚落,胡人的呼喊声便传了过来,用汉话夹杂着他们本族的语言,陆长年在边关二十年,能清楚地听到他们的话里夹杂着“没有”、“粮草空了”的字眼。
“那……”陆长年一惊,“我记得这是士兵屯粮的地方。”
“这些日子我们吃的都是烂菜糟糠,”秦承远冷冷道,“净是沙城菜农和饭馆卖剩下的烂菜烂饭,陆将军身处高位,怕是不知我等虾兵蟹将平日里过得什么苦日子吧?“
周围的士兵见陆长年停下了,便也停下了动作聚集过来,一听这番话纷纷点头,满脸都是敢怒不敢言的憋屈。
“怎、怎么回事?”陆长年的惊异还没缓过来,舌头都有点僵。
秦承远摇摇头,什么也没说。
面前火光冲天,黑烟阵阵,胡人的士兵奔走相告,说是屯粮处半点粮草也没,这处的动静引来了不少牙将,听到这话纷纷不解地皱起了眉头。
军中伙食根据等级划分,一般以牙将为分界岭,牙将以上所用粮仓分管在不易受潮的高处,牙将以下的都放在面前这个几乎被烧毁的粮仓内,而所有的粮仓都由万峰代为管理。由于伙食太糟糕,用银两换取新鲜米面饭菜的士兵不少,万峰从中捞了多少油水不得而知。
这些不用秦承远讲,聚集而来的牙将稍作推算便能想明白,但没有一个人能说出口,只因站在他们最前的是秦承平的舅舅武陵。
这件事最后不了了之,武陵带领援兵将剩下的胡人尽数剿灭,秦承平随后赶来安抚众人,并以皇子身份担保尽管粮草烧尽,但还有备用粮食,绝不会饿着士兵,听得秦承远在他背后连连翻白眼。
一直到第二日清晨,死亡人数才清点干净,来袭的胡人精英部队总共一百人,尽数全灭,但同时付出的代价也是巨大的,他们烧毁了粮仓一处,斩杀了牙将五名,校尉一名。
五名牙将中,万峰的尸体在烧毁的陆长年营帐中被找到,整个人已经面目全非,只能凭着腰间的令牌勉强辨认。
清点完了尸体,秦承远本想回军医帐找杜乐章上药,然后回去补个觉,却没想到军医帐已经塌了,他被杜乐章半逼着搭好了军医帐,再上了药离开的时候已经是午时。
于是补眠变成了午觉,秦承远打着哈欠撩起帐门,正看见陆长年睁着满是血丝的眼站在军医帐门前。
“我知道陆将军想问什么,但我现在想休息了。”秦承远想揉揉眼,碰到脸才想起脸上又被杜乐章里三层外三层地包了起来,只得作罢。
陆长年也不知有没有听进去,只是拽着他的胳膊不由分说地将人往主账拖,他一路喊陆长年一路拖,神情坚毅的跟路边的破石头一样。
营帐内氛围凝重,秦承平摩挲着茶杯不知在想些什么,武陵站在他身侧一并沉默着,秦既明坐在一旁,一言不发地盯着手中的茶盏。
秦承远被拖进营帐的时候还在嘀嘀咕咕,抬眼见到面前的人,张了张嘴,最终还是噤了声。
只是谁都没看见,他放在身后的拳无意识地握紧了。
“二殿下,末将想向殿下推荐一人。”陆长年上前一步,躬身道。
秦承远一愣,目光投向了陆长年,他后腰的刺伤只是简单的包扎,沾了血的衣服还未来得及换。
秦承平把玩茶盏的手指猛地停了下来,视线落在了秦承远那张包得密不透风的脸上,眯了眯眼。
秦承远毫无波澜,假装乖顺地低下头。
秦承平移开了视线,扫了一眼一旁面色如常的秦既明,才将目光重新落在陆长年身上,和颜悦色道,“陆将军,这是何意?”
“此人名叫陈远,入营两年有余,平日训练勤恳,”陆长年顿了顿道,“昨日是他最先发现胡人异动,提醒末将看管好粮仓,若是二殿下要记功,末将觉得陈远功不可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