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既明睁开眼,发现自己又回到了战场。
尸横遍野,血流成河,只在纪录片中看过的场景活生生地出现在他眼前,带来的震撼绝非电视屏后所能比拟的。
一将功成万骨枯。
一旁的士兵拽了拽他的衣袖,手里拿着名册。
对了,他还得清点士兵,活着的带回去治疗,死了的马革裹尸,草草葬了。
“这是王五……”士兵拿着名册拨了拨尸体的脸,“昨天他还说这次打赢了仗得回去讨媳妇儿,他母亲催的急了……死了。”
秦既明看着他在王五的名字后面打了个叉,又往前走去。
“三殿下?”士兵唤了他一声。
“啊?哦,”秦既明回过神,“秦……我是说陈远呢,你看见他了吗?”
“哦,陈牙将啊,”士兵点头,“他没事,属下方才看见他肩胛骨上插着剑还活蹦乱跳的。”
“他在哪?”
“在……”士兵挠挠头,往他身后看去想指个方向,却突然眼睛一亮,“诶,那个飞奔过来的……”
秦既明回过头,霎时,眼前一片血肉模糊。
“秦承远!”
秦既明惊了一身冷汗,从床上猛地坐了起来,身上的伤被他猛烈的动作带动,隐隐有些往外渗血。
“做噩梦了?”宋霁递来一杯茶。
秦既明恍惚地抬起头,屋中阳光明媚,干净简洁的窗格在地上落下一道斜长的影子,药味带着温热的茶香窜进鼻腔,让他燥乱的心绪平静了下来。
“梦见秦承远死前的场景了。”秦既明接过茶,皱眉揉着鼻梁,“陆长年的刀把他的身体劈成了两半,即便后来我把陆长年的人头砍了下来,却仍旧不解气。”
宋霁抿了抿唇,他看见暗卫送来秦承远残破的尸体的时候,已经猜得七七八八了。
“我睡了多久了?”秦既明用力敲着昏昏沉沉的头。
“三天,”宋霁拉开他粗暴的手,按着他的肩坐在他身后,轻轻给他按摩起头上的穴位,“武文光和武飞的军队彻底包围了沙城,祁信带着援军前日到了,已经……秦既明!”
秦既明的脑袋不安分地往他怀里拱着,本来好好坐着的姿势变成了搂着腰往他肩上蹭,宋霁止住了话头,掐了一把他的脸。
“你还听不听?”
“听听听,这样听。”秦既明厚脸皮地笑着,脑袋在他脖子上蹭了蹭。
“你……”宋霁瞪了他一眼,却不得不妥协给那厚如城墙的脸皮,“祁信带着军队同武文光对峙,都以为要打起来了,却不想十几万人就这么眼瞪眼瞪了两天。”
“他们要打早打了,等不到祁信来沙城便沦陷了。”秦既明打了个哈欠,“师父,你说会不会这所谓的大军就是个幌子?”
“什么意思?”宋霁一愣。
“调虎离山之类的,”秦既明漫不经心地说着,“你看啊,我们那边很多电视剧……就是戏本子都会这么写,把大军分成两股,一股在边关下马威,装腔作势一番,另一股绕路突进,你看啊,就是因为大军集结在了某一处,别的兵力就弱了,很有可趁之机……嗷!师父你干嘛掐我!”
宋霁一惊,松开了无意识掐着他胳膊的手。
“怎么了?”秦既明看着他,“师父你脸色很差。”
宋霁张了张嘴,“其实……我似乎想起来,武文光说过类似的话。”
祁信是正儿八经的第一次带兵,秦承兴派了两个上过战场的老将给他当副手,尽管如此,他手中那个掌管数万人性命的军印已经让他足够紧张了。
秦既明醒后,宋霁来找过他一次,说完了正事儿旁敲侧击地提了提杨寄柳的近况。
祁信那张一成不变的脸上什么也没有,可宋霁那几句话总在他心头盘桓着,怎么也甩不掉,叫他愈加烦躁了。
正烦着,营帐外头突然传来高声喧哗,祁信揉着太阳穴走出营帐,正看到士兵举着枪要戳向面红耳赤的杨寄柳。
“慢着!”祁信的头更疼了。
“祁大人,这人要私闯军帐。”拿着枪的士兵赶忙向他汇报。
“杨老板是建医药署的功臣,”祁信扫了他一眼,“让他进来。”
杨寄柳一把推开拦路的士兵,撸着袖子气冲冲地跟着祁信进了营帐,留下外头的士兵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好。
“你胡闹什么?”祁信看着杨寄柳。
平静的视线落在他身上,杨寄柳只感觉自己仿佛一个不讲道理的疯子,原本的火上心头被一盆冷水从头浇到了底,通体生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