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染则抱剑站在崖边,静静吹着山风。
抱着这把剑,他又想起了深深印在脑海里的那一幕。
他一直记得她死前费力地把剑递到自己手中的场景,还有她最后向自己说的那句话。虽然她没有说完,但是他明白。
——拿起武器保护自己,不要再让别人为他死了。
他的母亲是为了他而死的,她也是为了他而死。
他明白,因而更为当年无能为力的自己感到绝望。不仅不能自救,还要连累别人为他丧命。
于是他努力地在白云山练起了武,拿着这把龙吟剑。这剑本是他家的,后来误入佞臣之手,她又夺回来,亲手交到他的手上。
他抱着这剑,握着这剑,再也不会让它落入外人之手了。
这么多年来他多数不是看书,就是练武,几乎没说过话。不过他本来也不是一个爱说话的人。
他们还是在白云山落脚了。当年那人杀了她,又觉得他们不会在这里留,后来竟再也没有来过。果然她说得对,危险的地方也相对安全。
她真是个聪明大胆的人,只是他再也看不见她了。
他如今不再病弱,也可自保,只是她也看不到了。
黑豹从池子里打滚干净,抖落水珠,回来默默地趴在主人身边,做一个忠诚而沉默的守卫,一如当年。
燕染伸手摸摸它湿漉漉的脑袋,心情好了一点。
山里厨房外头看着简陋,里边却五脏俱全,柴米盐油,锅勺碗筷,一应俱全。故而每日黑豹猎回来的食材也能烹饪出味道来。
吃过野兔饭,杨峰问:“主子,什么时候下山?”
下山。
算算时间,他已经在山中过了快有七年时间,七年过去,他长成了少年,不算强壮,但也不虚弱了。
墨云也从幼崽到了成年期,山中捕猎生涯让他真正成为了猛兽。
他们确实该下山了。
“明日。”沉吟了半晌,他说。
杨峰应是,立刻去着手准备。
主子在山中生活,却并非不问世事,这几年来除了勤练武艺,也博览群书,习得一手好字。此时既然决定要下山,这里再也不用了,杨峰于是焚烧书稿,掩埋痕迹。
翌日一早,他们下了山,山脚已有一辆简朴的马车接应。
少爷的身份早已办理好,是京城辖下清平县的一个读书人,叫言柒,年方十四,已是童生,如今入京是为了参加秋闱。
马车顺着官道平稳地朝京城的方向使去。
路旁时不时也有护卫环绕的华丽马车来往,这里离京城不远,贵人出行不足为奇。路上行人不少,说说笑笑。
据说当今皇上施行仁政,爱民如子,年初祈天换来风调雨顺。人人称颂当今皇上英明,甚至不少地方百姓自发筹钱为这位仁慈的皇上铸了生祠,雕像都是栩栩如生。
这一年,正是顺和七年,八月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