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在医院闹了一场,裴母的情绪有些波动,回到澜湖别墅后便感觉精神不济。裴舒知道她是疲惫了,忙扶她回房间休息,再三确认不需要叫医生后,才替她掖好被子,悄声退出房间。
裴舒从楼上下来,看见裴炎站在客厅一角打电话。他背对着自己,声音很低,听不见在说些什么。裴舒不便打扰他,扫了一眼就越过他往花园走去。
澜湖别墅建在郊区,本就人烟稀少,别墅区入住率不高,中午时分就更显得幽静。
裴舒倚着围栏,拿起手机打了个电话回家,吩咐家里的佣人替裴母收拾几件衣服和日用品,一会儿她回去拿。挂了电话后,她从裤兜里掏出烟,叼一根在嘴里,点燃后吸了一口,然后缓缓吐出。
裴炎打完电话,从客厅走出来,不动声色地观察她好一会儿。烟白色的烟雾弥漫,她眯着眼,眉头微蹙,神情间像是有些不悦,又仿佛是在思考什么沉重的事情。
裴炎抬了抬眉棱,走过去:“婶婶怎么样了?”
裴舒听见声响回头,见裴炎朝自己走来,冲他笑了一下,顺势将烟捻灭。
“累着了,这会儿应该睡着了。”
裴炎垂眸看着她手上的动作,嘴角抿了抿。那根烟才抽到一半,大概是看他来了才捻灭的……
裴舒拍拍手上的灰,眼角余光瞥见裴炎走到自己身边站住,忍不住提醒一句:“我身上有烟味。”
想起他身体不好,下意识提醒他避着点。
裴炎并不介意,转眸瞥了她一眼。裴舒倚靠栏杆站着,双手插在兜里,脸上神情淡然,似乎没有太多情绪起伏,更找不到一丝哀伤的踪迹。
明明她在医院对着章慧说那番话的时候一副快哭出来的样子……
裴炎眉头微蹙,毫无预兆就伸出手捏起裴舒的下巴,将她的脸抬起来,更为仔细地瞧了瞧,似乎想找出一点端倪。
裴舒被他的举动惊了一下,微微瞪大眼睛,莫名所以看着他:“恩?”
裴炎皱眉,捏着她的下巴左右转了转,声音有些闷:“不伤心了?”
“我伤什么心?”裴舒纳闷,下意识反问。
裴炎眉头皱着:“在医院时。”你一副要哭的样子。
裴舒旋即明白过来,那不过是她看不过章慧伪善的嘴脸,顺着她的戏码陪着她演一场罢了。她能心慈眉善,裴舒也能装卑微恭顺,她大概以为自己总是摆出悲天悯人的姿态就能骗过所有人吧……偏偏裴舒不让她如意。
“不至于,我陪章慧演戏而已。”
“演戏?”裴炎缓缓松开手,只是眉头并没有松开,看来没有完全相信裴舒的说辞。
日光洒在草坪上,晒得人暖融融的。裴舒伸了伸腿,笑道:“你不了解,章慧这人惯会装,总是摆出一副深明大义的贤惠模样,以为我还像以前那样被她耍得团团转呢。她一上来就给我扣上一顶不孝的帽子,想逼得我无处伸辩,我哪里忍得住,只好以其人之道还治其身了……”
裴炎回想起裴舒当时的神情,不予置评。
其实连裴舒自个儿都没发现,当她半真半假地质问章慧对她的欺瞒时,那些残留的情绪和怨念也随之倾泻出来,多多少少影响了她,以至于在旁人看来她当时是如此的痛彻心扉。
被真心敬重的婆婆欺瞒三年,那股被背叛的沉重与无力,换个人都难以承受。她就算再坚强,难道真能如面上表现的那般云淡风轻?
裴炎摇摇头,并不相信她能无动于衷。
程家的人着实恶心,原本他以为是姓程的出轨,这已经让他愤慨难言,今天听见裴舒抖出内里阴私,得知那对母子竟然龌蹉、处心积虑到这种地步,裴炎对程家的厌恶简直到了极点。
他脸色不太好看,说:“程家欺人太甚,这事你打算怎么办?”他心里头竟有些担心她会念旧情从而心慈手软。
裴舒并不像裴炎表现的那样愤慨,耸耸肩,态度坦然地说:“眼下最要紧的是把婚给离了,不然我做起事来总是束手束脚。之后我是要进公司做事的,我爸年纪也大了,我的目标就是以后能接他的班,好歹把裴氏的担子撑起来。”
说到这儿,她像是想起了什么,有些好笑地摇摇头,道:“炎哥,你知道吗,我爸这人,竟然觉得自己没把裴氏带上更高一层楼,为此一直很自责。你说我要是做出点成绩来,是不是能让老头子刮目相看?”
裴炎见她不为姓程的伤心困扰,反而调侃起裴父,心里跟着一松,叹道:“叔叔总是板着一张脸,看起来就不好相与,没想到内里对自己的要求更为严苛。”
裴舒一家的温情,让他觉得意外又惊喜。想到裴母在医院里对女儿的维护和关爱,此刻裴舒对裴父认可和支持,他心中有些感慨,又有一丝说不上来的羡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