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爷就是了得,人未到,声先至。紧接着,他细长的影子便攀上营帐外壁,广袂飘摇,在帐内灯火掩映下,游荡如鬼魅。
慕容殊沿营帐外围挪移,渐渐靠近晏凝和焦圈儿。雪霜姿又在此际来了发助攻,陡然跳出此人怀抱,张牙舞爪扑向晏凝。
趁这老猫给晏凝捣乱,焦圈儿呲溜一下逃出数丈,他家殿下却在一步步上前。
晏凝好不容易摆脱雪霜姿,却发现自个儿背靠岩壁,已无路可退。慕容殊个俩眼抓瞎的病号,麻溜就给她带来场无妄之灾。
路上有块石头,直把他绊得一个趔趄。
他身子一拧巴,说往晏凝身上倒,就往晏凝身上倒,又因瞧不清眼前人和物,两条胳膊无规律地胡摆,如同一只巨型的蝙蝠。那两只苍白的爪子,一只壁咚撞上岩石,另一只则捅向了晏凝的胸脯,又寸得有如神助,直戳晏凝胸前大穴。
晏凝一口气卡在肺里,身子便再也动弹不得,只能万般无奈地忍受慕容殊吐向脸颊的冷风。浅浅的伽蓝香,淡淡地药草气,很耐闻,也很让她想打人。
“母后,你怎么不动了?”慕容殊迷惘摇头,格外努力地直起身体,扒着晏凝盯了好久,“哈,殊儿知道了,母后在跟殊儿玩,‘一二三、木头人’!”
“母后放心,殊儿肯定能逗您笑哒!”这孙子脑袋离着晏凝不足一尺,居然就这么做起鬼脸来,一会儿怒目圆睁扮钟馗、一会儿又搔首弄姿堪比七仙妹。
晏凝只觉五雷轰顶。
她眼下唯一能做的,就是当这孙子是空气,努力静气凝神,以内息冲破穴道。
可惜,慕容殊乃万恶之源。
晏凝运气每到关键时刻,这孙子总能耍上一次光棍,鬼使神差,令人发指。他的这些行径均导致晏凝气息骤散,又得重头来过。
再到后来,这孙子更是变本加厉,近乎长到了晏凝身上,像只嗷嗷待哺的大尾巴狼。
就在晏凝濒临崩溃之际,慕容衍及其几个儿子凯旋而归,大营外部出了很大动静。
慕容殊脑袋一歪,突然中了邪般摇摆转身,吆喝起一声“焦圈儿”。这回他长了记性,迈出一只脚向前探了探,确定避过了石块,另一条腿才缓步跟上。
“殿下,你又有何吩咐啊?”焦圈儿生不如死地扶稳他。
“走,去看大黑熊!”这位爷摆出个吃饱喝足遛大弯的姿势,揪着小胖子就走。
焦圈儿:“啥,那‘皇后娘娘’呢?!”
慕容殊:“母后?母后过世很多年了……为什么要提她……”
晏凝瞅着这孙子远去,万里长城心中堵。
此人虽说外表人五人六了,但划开躯壳看内里,该怎么疯还怎么疯。论这翻脸不认人的本事,他绝对四海八荒一枝独秀。
一念及此,她就无法集中精神冲穴,导致聚气缓慢。
慕容殊走出数十步,伴着两下轻咳,脸上不再有表情。
“殿、殿殿殿下?”焦圈儿战战兢兢冲他讪笑。
慕容殊只顾行进,并不搭理他。
焦圈儿又在这位爷眼前晃晃白胖的猪蹄儿:“殿下,你别吓我……哎我说你倒是说句话啊!”
慕容殊仍旧缄口不语,好像身边这胖子不是个活人,只是根拐棍。
焦圈儿见此,不时开始叨逼叨,音量只有慕容殊和他俩能听见:“殿下,刚才真不能怪我。我跟你讲,晏小姐早就在怀疑,你根本就瞒不住啦!我总想着替你赢得晏小姐好感,可你呢,你看看你都干了啥!仗着自个儿模样好,就可以为所欲为啦?也就晏小姐脾气好,不跟你计较,这要换做是别人,你死十次八次都算少。你可千万别告诉我,你点晏小姐的穴,是为了报复她。对,她是扇了你个巴掌,可那不是你自找的吗?你连真面目都不敢给人家看,凭什么要人家喜欢你?哼,一点英雄气概都没有。要我说,你是时候释放本色啦,快把实力搬到台面上吧!听我的,不要怂!”
慕容殊歘地停步,那双几乎不聚焦的招子,寒光惊现。
焦圈儿倒抽一口凉气,差点趴倒在地上,至此再没放出一个屁。
燕帝慕容衍已和老五慕容钦、老九慕容枫返回营地正中的将军帐。十三十四十七哥仨,却并没跟着父兄一道,在大营入口处清点完今日大部队的战利品后,便不知所踪。
一只身中数箭的黑熊尸被圈在木栅里,周围几个兵士磨刀霍霍,看样子是要剖腹取胆。
慕容殊先前叫得欢,真把步子散到大营外,却又意兴阑珊,在木栅栏前站不到片刻,便薅着焦圈儿摸黑走上进山的路。
他此等行径,可吓坏了守营的将士。这大晚上的去闯深山老林,这位殿下所面临的,差不离就是个“死”字儿啦。
众人死命相劝未果,正打算去通传圣上,山中方向又于这时驰来一记快马。马上的人正是慕容均的得力手下,那位背叛了慕容殊的窦公公。
“哟,十一殿下,您怎么跑到这儿来了?想到山里去走走?我带您去啊!”豆汁儿飞速下马,贱兮兮地一笑,嘴脸别提多难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