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柴火搬进柴房里,留了一些放在厨房门口的屋檐,这才转身与钟岐说话。
“娘,您腰伤又发作了吗?”
钟毓想起前几日下雨了。
钟岐摸着腰,叹了口长气。
“老了,没办法。不过没以前那么痛了。你不必担心。”
钟毓从怀里掏出了一瓶药。
这药酒是她在京都有名的济世堂买的,那里的人对这瓶骨伤药酒赞不绝口。虽然费银子,但钟毓买的时候连眉头都没皱过。
“娘,这是我在京都济世堂买的,对您腰伤很有用。爹的手我听村长说前几日下地伤到了。你们试试吧。”
钟岐知晓钟毓的脾气,倒也没拒绝,乐呵呵点头接下了。
钟岐与钟毓拿起放在柴房屋檐下的锄头与另一个木具,一边说话一边往外走。
到了自家田地,钟岐才问到了钟毓在京都的事情。
“秀儿,你很聪明,还没上学便能自己识字了,还能考中童生,现在又是举人了,娘我对你有愧啊。”
钟毓知道钟岐的意思。
她考中童生后,钟岐一家在村里出尽了风头,村里还合钱让她可以去燕县的县学上学,一直到她披荆斩棘,考中了举人,钟岐这家总算是在村里的地位无人能及。
可谓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就算钟毓几日没回家,村里总会有人到钟岐门口过问几句,帮忙下。
更甚者,村里这阵子分田地,本来没有钟岐的事,但因为钟毓举人的身份给村里带了声望,县里又免了村里两年徭役。因此,村里决定分给钟岐一块田。
钟岐家本来就有两亩田,这次多了一块田,欢喜不已。
钟岐言下之意是,她没有钱可以让钟毓上学,但钟毓有益他们,让她受之有愧。
钟毓并没有觉得高兴,只是垂下眉眼,缓缓道。
“我并没有觉得做了什么了不得的事。反而是你们二老,养育之恩大于天,是我这辈子都无法偿还的。”
钟毓每每想到,若是当年没有被徐氏捡到,那么如今必定没有她,更别说是考举人了。
“而且,我这次名落孙山。实在没脸回来了。”
钟毓虽出身低,但她心性高,莫名地相信自己日后会飞黄腾达的。考举人时,她没有紧张过,中过案首。但考会试不一样。
会试确实比任何时候都难,她跟几百个人争名次,何况还有像李瑞那些云州学子一同赴考。
钟毓沮丧过,但也想通了。
她将自己的打算告诉了自己的养母。
“娘,我决定过几日便去嵊县教书,一边教书一边温书,到时候再考一次。”
钟岐先是一愣,才回道。
“嵊县我听过,那到是个好地方。只是靠近京都,肯定那里买什么都贵的,你决定了吗?”
钟岐并不会阻止钟毓。
俗话道,三岁定终生。
村里同岁的孩童总是浑身脏兮兮,钟毓却把自己收拾得很干净,水灵得似画里出来的仙童。钟毓说话的方式也与农家人不一样,钟岐曾给县城的有钱人家送过鱼,听过他们讲话,与钟毓差不多。
在钟岐看来,钟毓与村里人不一样,不会一辈子留在这个小地方。因此,当年,钟毓去考童生时她虽劝阻过,但也没有真正去阻止她。
一直到现在,钟毓终究是要离开这个小地方了。
钟岐虽不舍,但还是轻轻拍了拍钟毓的肩头,叹了口气。
“秀儿,按你自己想的去做便行了。我与你爹还不算多老,会照顾自己的,你无须担忧我们。”
钟岐自知现在他们两夫妻已成了钟毓的拖累。
钟毓却笑着摇头。
拖累不拖累的,她除了他们两个人,再无亲人,哪来的拖累。
钟毓跟村里借来了一头牛,从黄家拿来了绳子,绳子一头绑在牛脖颈上,一头系着耕地的木具,用鞭子催促着牛前行,她在后面推着木具翻地平整田。
鬼爷站在一旁瞧着,眼底一片好奇。
他虽住过乡下,但从未下过地,也未见过此等东西,此刻正好奇地不断发问道。
“钟毓钟毓,我说……我说……这个怪东西是什么?”
一边问,一边伸出手,纤长白皙的手指在钟毓手上的木具按了按又摸了摸,好奇地不得了。
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倒印着钟毓的身影,好看之极。
钟毓便与他解释道。
“这个东西我们叫它为犁。很久前在江东先出现使用的,所以大家也叫它江东犁。”
钟毓推的犁比较弯曲,木辕较短,经常被用在这种亩数不大的水田里,转动灵活。
“你看那一家。”
钟毓指了指不远处,那是村里乡绅的水田。
“那家田多,用的是长直辕犁,可以很大面积地翻土跟碎土。就是比较重,难以换方位。”
鬼爷听着钟毓的讲述,更跃跃欲试。钟毓劝说不了鬼爷,只得妥协,让鬼爷站进来,站在她身前。
钟毓的手覆在鬼爷手上,指尖相碰,倒是先把钟毓闹了个大红脸。
鬼爷的手指冰凉凉,但在灼热的夏日却像凉丝丝的冰块,摸着好摸,软软的,滑滑的。更别提从鬼爷身上传过来的,淡淡香味。
似梨花又不似,还有一股甜甜的味道。
闻得钟毓心痒难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