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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第四十章(1 / 2)


程息从玄玉阁出来,躺了整整一个月才能下地走路,大地回春,院子里的腊梅开了一支又一支。

程息倚着门,望着庭院里的颜色,兀自喃喃:“今年冬天还是太冷了,梅花到现在才开,生辰都过了。”

储露方从药房里回来看见她穿着单衣也不披个斗篷就立在风口,吹胡子瞪眼一把把她拉进屋里,训道:“姑娘,你不畏寒那也是身体好的时候,如今大病初愈还这样折腾自己,迟早落下病根!”

程息在炭火盆上暖手,似是想到了什么突然笑出来:“我命可真大,怎么也死不了。”

储露蹙眉:“姑娘难不成还盼着自己死?”

程息目眺远方:“总会有那么一天的。如今我待在宅子里一月不曾出门,外面如何了?”

储露叹了口气:“皇上病重,一直缠绵病榻,时而清醒时而昏迷,怕是时日无多……”

“淮王那儿呢?”

“淮王妃产下一子,因是早产儿,身体羸弱,淮王很是心疼,日日陪伴,取名世竹,如今就养在淮王府里头,出了王妃和贴身奶娘,谁也不让见。”

程息:“淮王殿下……对淮王妃倒是真心的。当日将她软禁府中,也是在保护她。”

“如今朝中政事已全权交由淮王打理,淮王本可以宿在宫中,可还是每日回府陪伴妻儿。”

“淮王府没有动静?”

“姑娘指什么动静?”

“张家被抄,张韵是张家嫡长女,她没有反应?”程息奇怪,“张韵姐姐性子是柔和,但并不软弱无能啊,娘家发生这种事还是自己夫君下的命令,她……她没有动静?”

“我近一月每日都往太医院跑,经过淮王府时就看见他们加强了守卫,也没听见里面有什么闹腾的声音。”

程息沉默了,张韵平日里待人和善柔软,可她到底是将门之女,刚烈之性绝不是没有的,若知道此事内情,即使二人再相爱,她也不会这样相安无事。

“淮王定是与王妃说了瞒过去了。”

储露似乎想起了什么,忙接道:“姑娘,我说那些命令是淮王殿下下的,对不对?”

“没错,怎么了?”

“这是柳芾柳大人告诉我的,可是外界传的,是皇上勒令淮王殿下做决定。事实,并没有多少人知晓。”

程息明白了,淮王是真的爱王妃,为了让她在自己身边多留一刻,不惜隐瞒真相,即使留下祸根也不悔。

她沉默,良久才问,“那淮王,给张家最后的处置是什么?”

储露哽咽:“如今在狱中的,只有张三公子一人,其余家中仆人,男的充军,女的……女的……”

程息知她讲不出口,出言打断:“那张霖呢?还有祁家。”

“张三公子……秋后问斩。”

程息不是没想到结局,只是……只是不能接受。

“秋后……说了是几月吗?”

“九月初八。”

“那……那剩下不到四月了……”程息即使烘着炭火盆,整个人还是冷得发抖,“四月……”

“那祁家,嫁过去一个女儿叫祁骁,做张由的侧室,就是张霁的生母。算是倒大霉了……”

程息:“我记得,你说张由是被……被祁连之杀的,而后淮王又带着他去见了皇帝,对吧?”

储露:“是。”

程息:“皇上病重,张家倒台,这个祁连之还真是个识时务的狠人,前脚刚把张霖从丰城救出来,后脚又给他送进了大狱……墙倒众人推,看出张家大厦将倾,就随着淮王一同大义灭亲了。”

储露:“我听人说,祁连之是祁骁的表侄子,不过……好像关系特别远,是祁骁三表叔的庶长子。”

程息转着茶杯,蹙眉:“又是庶长子……祁连之能对自己的姑家下那么果决的狠手……这人,将来不得不防。”

储露听这话有些奇怪,忍不住问道:“姑娘,你在玄玉阁都和苏公子说什么了?”

程息望着燃烧的炭火,平静的呼吸:“也没讲什么,我就是……把以后的路给想明白了。”

*

淮王从皇宫出来时已经很晚了,街上宵禁,除了打更的、巡街的,散散寥寥,并无人影。

快到府门,忽见一个纤瘦黑影闪出巷子,守卫们还没看清来人,她就已经跪在了马车面前。

“你是何人!”守卫举着长剑直逼她的喉颈,程息不卑不亢,直勾勾地盯着守卫,半分不退。

守卫被她盯得有些毛骨悚然,不敢贸然上前。

“怎么了?”马车里的声音沉稳,如同撞钟敲得程息心里发颤。

“殿下,有个女人拦了去路。”

“女人?”淮王撩起帘子,看见程息正跪在大陆中央,月光洒了一地清辉。

淮王没有任何回应,只是吩咐道:“绕道。”

“是!”

马车又开始走动,朝她的左边行去。

程息不说话,起身跪在了左边。

马夫又停下,面露难色:“这……姑娘啊,您别让吾等为难啊!您怕是不知道这马车……”

“我乃圣上亲封庄南县主程息,因此前在保户与逆贼张霁缠斗,伤势过重未能及时向圣上殿下请罪,罪该万死!如今病体初愈,一刻不敢怠慢,特来请罪!”掷地有声,两旁的人家已有一些掌了灯起身要来看热闹的。

淮王坐在马车里,月光透过窗帘的分析照在他晦暗不明的脸上。

外头的人听见她这等名号,更是不敢动她,只苦口婆心地劝:“程娘子……程娘子,您这是何故啊?大病初愈,您回府歇着吧?”

“程息特来请罪!请殿下降罪!”

降罪?皇帝还在,他有什么资格降罪?

这个程息……

淮王突然想起那封带血的信,刚要说出口的话突然咽了回去,他撩起帘子,定定地望着程息:“跟上。”

程息喜出望外,连忙起身,随着马车进了淮王府。她被人领到前厅等着,淮王则是去了内院看妻儿,半晌都没回来。

院子里静悄悄的,程息伤势未愈,为显诚意,一早跪在厅上,可时间久了,有些撑不住,却也没有任何响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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