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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7、第四十七章(1 / 2)


一切尘埃落定,单于设了酒宴,与姜国送亲一行人饯别。

夜幕低沉,帐外燃起了篝火,搭了高台,酒香四溢,人们聚在一起呼喝吃肉,女人们穿了艳丽的衣服,头上缠着珠翠宝石,手背掌心画了图腾,浪漫粗犷。她们赤着脚踩着厚重激昂的鼓点踏地而舞,发丝绕着珠串飞扬,像是夜里梦中的纱网。

程息见过玄玉阁的姑娘们跳舞,广袖翻飞,云鬓扰扰,金钗曳地,绮丽秀美,也见过宫廷舞姬助兴,齐整有素,典雅端庄,却还是觉得,这草原大漠间的舞蹈更得自己的心,苍茫大气,与尘埃气息相协,与余晖星空共生。

吴恩被月氏的人拉去比酒,几人喝得面红耳赤,大声笑着啃着羊腿。储露没敢过去,就远远地看着,用手肘顶了顶程息:“姑娘,这么下去,吴恩会不会被灌醉啊?”

程息小口小口地嘬着玉泉酒,附和道:“担心就去把他拉回来呗。”

储露摇头:“男人要尽兴,我现在去拉他就败了他的兴致了。难得如此轻松,就让他放开了喝吧。”

程息挑眉:“嘶——你这话,听着有些奇怪。”

储露莫名其妙:“怎么奇怪了?”

程息:“这话,话本子里通常是妻子对着闺中密友编排丈夫的。”

储露脸红,拍了一下程息:“姑娘你跟着那群月氏人也学坏了!”

程息笑:“人家只是民风奔放,与我们不同而已。”

储露朝着对面的席位使了使眼色,对程息说道:“比如这样定定地看别家姑娘?”

程息朝她示意的方向看去,翁须弥正端着酒杯看着自己,神色阴鸷,晦暗不明。

她不着痕迹地低下头,在人群中寻找弧令的身影。

翁须弥方才的眼神……他怕是才想明白单于求娶姜国公主的用意,懊恼自己一时意气用事,看不起姜国人这才错失了良机。这样盯着自己,想必是想抓住唯一弥补的机会,就是娶了姜国和亲公主身边唯一的人。

这三皇子人蠢还不算,还非得拉别人一起下水。程息在心里狠狠地啐了一口。

单于从主帐中走出,众人纷纷起身行礼。

单于今日极为开心,他虚虚抬手,朗声道:“今日为姜国使者饯行,大家敞开了喝,不醉不休!”

人群中已有喝上头的人,烂泥一般倒在一旁还不忘举起手中的酒坛大声吆喝。

可沁上前,行礼道:“父王,昆河王的人到了。”

“好!听说你叔父带来不少人要跟我们比试比试,可别给我丢脸!”

“是!”

桑雅今日一身鲜红,如同草原上的山丹,火一般的燃烧。她瞳色极浅,泛着琥珀的光芒,长发及腰,微微蜷曲,毛躁却自然地垂在背后,身上头上挂饰琳琅满目,翠珠玉石数不胜数。

“郡主姐姐!”桑雅看见程息像只小兔子一般跑到她身边一屁股坐下,撕下羊腿徒手啃了起来,满嘴油光,“一会儿我们月氏的昆河王就过来了。”

“他来做什么?”

“他是父王的弟弟,没赶上喝喜酒,应该就是来看看嫂嫂,顺便送点贺礼吧。”

“是他们吗?还带了那么多人?来打架的?”

昆河王大腹便便,穿金戴银,一看便知是个懂享受的人,后头跟了不少壮汉,凶神恶煞,严肃威风。

桑雅:“习惯啦。就是让手底下的孩子们比试比试,看看长进如何。”

单于与昆河王一同落座,众人行了礼,各自吃喝。

弧令陪在兰须槲叶身侧,不能离开,他环视四周寻找程息的踪影,见她小口地吃着肉,想起重逢时她那不管不顾的吃相,一时没忍住笑了出来。

兰须槲叶瞧见,奇怪道:“怎么了?看见什么了那么好笑?”

弧令摇头:“只是觉得难得热闹,心中高兴。”

单于:“是啊,这可沁的事情定了,就轮到我们桑雅了。孩子们一个个长大,我们也老了。”

昆河王:“那就只有你老,我和槲叶还年轻呢!”

单于:“你个臭不要脸的老东西,今年又带了多少人,别一会儿打到一半又认输,孩子们都还没玩的尽兴呢。”

昆河王这话就不爱听了,撂下杯子一拍案:“今年我可是有备而来的,你一会儿别让你的人哭着求饶便好!”

几人相互调侃,笑作一团。

有人吹起了筚篥潮尔,打起了羯鼓,弹起了琵琶,节奏撼动着土地,星辉相映,火苗舔舐着夜空。桑雅啃完羊腿的最后一口肉,丢了骨头擦了把手,一脚越过几案,踩在了席面中央。

火光是她的陪衬,她是草原上最烈艳的朝阳。

人群里有人为她唱歌,桑雅翻手踢腿,裙摆在换步之间旋转,发丝飞扬,一手托腮一手指月,大地是她的启程,而天际是她的归宿。

一曲舞毕,她双臂交叉抱于胸前,微微颔首,面颊因舞蹈而微微泛红,双眸晶亮。

掌声如雷,叫好不断。

桑雅抬头,看见一男子正定定地看着她,是方才唱歌之人,声音醇厚悠远,如同苍茫大地上的风。

她对着他微微施礼,男子回以敬意。

昆河王对着单于炫耀道:“就是他,是我手下左大将的长子,韩耶罗支。这小子功夫可不是一般的好。”

远处的罗支,自从看见桑雅,眼神便未曾从她身上挪开,闷了口酒,起身走了过去。

程息正切着肉,光突然被人遮住,罗支站在桑雅面前,伸出一只手,对她说了一句话。只见桑雅脸红,放下手中的酒碗,将手递给了罗支。

罗支将她拉到篝火边。

鼓声又起,二人先是踏地,手挽着手转了几圈,又开始绕着篝火起舞。有人也随着他们放下吃食,起身去拉女人一同跳舞。

可沁牵起身边的安歌:“走,我们也去。”

安歌缩了缩手:“我不会。”

“我教你。”

有月氏男子要来找储露,被吴恩一把拦住,他拉起储露,融入人群。

程息瞧着他们艰难地互踩脚,踩别人脚,差点笑疯过去。

“霏儿。”弧令走到她身侧,蹲下来伸出手,“走,我们去跳舞。”

程息玩心大起,支着脑袋,好整以暇地看着他:“我若是不同意呢?”

弧令没等她反应,一手揽在她腰间,将她提起来:“那我就直接抱你起来。”

程息连忙挣脱开:“那么多人呢!”

弧令拉过她的手,笑道:“走。”

程息随着弧令走近篝火,他的手极为温暖,引着她变换步子,与人群同动同静,相和而舞。

弧令瞥了眼仍旧坐在角落的翁须弥,突然将程息拉近,附在耳边说道:“你今天……”

程息抬头,距弧令的脸颊不过一寸,温热的呼吸拂上面庞,搔得弧令心里痒痒的。

“你今天……吃的有点多。”

程息一巴掌拍在他的肩上。

弧令吃痛,却还是笑着揉了揉她的脑袋:“能吃是福。”

程息气急败坏,笑出声来:“你还真能编!”

这厢吵得火热,在远处的翁须弥看来却是有情人的耳鬓厮磨、打情骂俏。他紧了紧手中的酒盏,吞声,掩眸喝下。

一曲舞毕,昆河王喝了些酒兴致高涨,站起来大喊:“今日!就让我们看看!到底是郅于单于的孩子厉害,还是我昆河王的孩子厉害!”

“我先来!”

“我也来!”

昆河王的话音刚落,就有两个壮汉跳上了圆台。

程息刚跳完一圈,身上热得很,喝了一口冷酒,浑身舒畅。

弧令回了原座,兰须槲叶看了一眼程息,侧头问道:“那就是南平郡主?”

弧令一愣:“是。”

兰须槲叶背往椅上一靠:“弧令,你应该要知道什么事该做什么事不该做。”

弧令沉默半晌:“义父,桑雅公主她……”

兰须槲叶打断他:“公主说不嫁就不嫁吗?这草原大漠,还是单于说了算。”

弧令没说话,拿酒的手越攥越紧,却还是轻轻放下。

兰须槲叶:“郡主若真要嫁,那也是嫁给王子,轮不到你。”

圆台上已经打了三组,昆河王胜一,单于胜二。

昆河王坐不住了,指着韩耶罗支道:“孩子,你去!”

罗支点点头,走上了圆台,他环视底下一周,眼神落到了弧令身上,鞠躬行礼。

单于转头看向弧令:“弧令,去。”

程息一见是她哥哥,立马来了兴致,翘首期盼。

弧令站上圆台,罗支出口问道:“你就是兰须弧令吧?”

“正是。”

“姜人。你有何资格迎娶桑雅公主?”

桑雅就坐在程息便上,啃了一般的肉,听见这话尴尬地朝程息笑笑。

弧令:“桑雅公主是我们草原上最美女孩,没有男子能够轻易配得上她。”

罗支:“比比?”

弧令:“不吝赐教。”

桑雅长这么大,头一次有男人为了她明目张胆地搏斗,有些紧张又有些开心,她仰着头,兴奋地看着,也不知到底是希望谁赢。

程息用手肘顶了顶她:“你希望谁赢?”

桑雅不好意思:“我既希望父王能赢,又希望韩耶罗支能赢。”

程息听这话,笑着弹了一下她的脑袋。

圆台上战况激烈,弧令与罗支对峙良久也没有分出胜负。

罗支明显有些脱力。

翁须弥突然发话:“叔父手下的人,当真是厉害啊,面对我们兰须家的少主也能僵持那么久,难得啊。”

昆河王听了这话就不高兴了,问道:“怎么,这兰须弧令有何能耐?让你三王子说出样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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