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的奥罗星春光明媚，午后暖阳洒下，被葱茏绿植切割成斑驳碎影。
“您好，星联邮政快递，请问有人在家吗？”
韩思盈正蹲在花坛边浇水，甫一听到院门口传来的呼唤，赶紧放下水壶起身应答：“有的，请稍等一下！”
她跑得急，一不留神撞上爬藤架垂落的一簇紫楹花，大半身子被掩入其中。
路易斯站在镂空的花园门后，抬眼就看见少女漂亮纤细的手指撩开花藤，半弯着腰走出来。
粉紫与白皙碰撞出强烈的视觉冲击。
“不好意思，我刚才在浇花，让您久等——”
她的声音戛然而止，秋水般的杏眼在看清来人面孔时盈现一丝讶异：“咦，路易斯？”
“……下午好，韩同学。”
褐发少年摘下鸭舌帽，表情恍惚了几秒冲她微微一笑：“有你的快递，需要先由你本人确认签字才能配送。”
说着从斜挎的邮差包里取出平板递给她。
快递吗？
韩思盈双手接过，心里大概有了数，点击下屏幕边等页面加载，边眨眨眼仰头看他。
嗓音轻快而好奇：“路易斯，怎么是你呀？你在做兼职吗？”
他今天没穿学校的制服，上身蓝白交织的T恤正面印着大大的星联邮政标志，一看就知道是工作衫。
“啊对，这两天邮政处缺人，我临时帮下忙赚点零花钱。”
少年的声线似乎有些发颤，站定在她面前时，身体也绷得格外直：“没想到第一天上班就送到你的快递。”
他们是同班同学，都在奥罗公学就读，虽然平时交集不多但也还算熟悉。
韩思盈了然，回想起之前学校发放贫困生补助，他和自己都榜上有名，心里生出几分同病相怜的亲近来。
于是也不再问，只粉唇抿高冲他笑：“是啊真巧，我还是第一次在学校外面碰上你呢！”
对其他事绝口不提。
路易斯沉默着看她低头核对收件信息。
金黄的阳光柔和地打在她深棕长发上，雪白得近乎透明的肌肤泛出蔷薇般的淡粉。
甜美，惊艳，像春日初晨的第一缕光，又像夏夜绽放的清新山茶花。
……是一眼就会被人觊觎的美丽。
“好啦，我签好了！”
突兀地，少女清甜的嗓音打断他思绪。韩思盈把平板还给他，颇为期待地扬起脸，语带兴奋：“大概什么时候能收到呢？今天之内可以吗？？”
“可以的，邮局会自动安排机器人配送。不出意外应该傍晚前就能运到。”
对上她清澈透亮的黑眸，路易斯目光闪烁过一抹阴霾：“因为你的快递属于大型贵重物品，出于保险，必须先由你本人核实过信息才能出库。”
“好，那就麻烦了！谢谢你路易斯！”
韩思盈点头，弯起的杏眼像缀着光，大大方方从外套口袋里摸出颗糖果递给他作答谢，又开开心心闲聊了会儿才转身回屋。
路易斯一直目送她关上房门才离开。
攥紧掌心硬糖，褐发少年沿着街角绕过几个弯，最后拐进一条狭窄的小巷。
小巷上方爬满了野生的绿色藤蔓，遮光蔽暖，底下每一块石砖都散发着阴湿腐朽的霉味。
一只手蓦地掐住他后颈把人狠狠摁到墙壁上：“什么情况？说说呗！”
猝不及防侧脸摩擦到粗糙的石壁，路易斯痛得闷哼一声，但很快冷静下来低声开口：“我刚才观察过了，那是个老街区，只有她一个人住……”
“就这些？还有呢？！”
男人不屑冷哼，按住他后脑的手更加用力：“让你安的解锁器呢？弄好了吗？？”
“呃……我说了那是个老街区！里面的房子都是旧式设计，她才刚搬来还没换新设备，那种锁一撬就开根本用不着解锁器……”
“……你最好别耍我！不然出了问题，你和你那个欠赌债的妈都别想活命！”
往地上啐了口唾沫，男人重重一脚踹在路易斯膝盖弯，踢得他痛呼着跪倒在地。
随后轻啧一声威胁：“还有，管住嘴这点不用我教你吧？只要今晚能把这女孩搞定，你家欠我们的钱就一笔勾销，记住了吗？！”
少年深邃的眉眼紧绷，双目通红咬牙握紧了拳。
但他最终什么也没说。
贫穷与弱小的淤泥地里，美丽是一种原罪。
……他救不了她。
.
韩思盈哼着歌踱进屋，顺手把门反锁上，腰杆一弯扶着门把手换鞋。
客厅墙上的电子钟恰好在此时发出嘀嘀响。
“奥罗星冬令时，下午五——点——整——”
这么快都五点了吗？
听见报时声，她有些诧异，没发觉自己竟然用了一整个下午打理花园。
随即眉头一皱担心起路易斯能不能在下班前赶回去。
邮局每天五点半关门，在离她租住这片郊区二十分钟远的市中心。附近没有公共交通，步行半小时都不一定够。
而且时间只是一方面，最近治安不好抢劫案频发。他一个人走过荒无人烟的小路，难保不会出什么事……
想着，韩思盈飞快穿好拖鞋，吧嗒小跑着冲到茶几前拿起通讯器。
她手指才刚摁出邮局号码，还没来得及拨，突地一通电话半途插入，铃声急促一如来电的人聒噪——
“思盈！收到了吗收到了吗？？快递收到了没有啊啊啊？？！！”
那头卡萝尔声嘶力竭地追问，音量之大震得这边地动山摇。
韩思盈爪子一抖吓得险些把通讯器扔出去，手忙脚乱地接稳，拍了拍胸脯心有余悸：“卡萝尔！你别这么激动，我耳朵都要被你吼聋了……”
“不激动？怎么可能不激动？！这可是机器执事！全星际最风靡的机器执事啊！！”
金发少女大惊小怪的模样跃然眼前，韩思盈捂着耳朵撇撇嘴，不以为意地回话：“那也只是机器人而已啦，你要是想明天可以来我家看！”
“韩思盈，你在说什么梦话？什么叫‘只是机器人而已’？？你到底关不关注星联网热搜啊！”
卡萝尔闻言惊叫，似乎是用力捶着桌子在反驳：“机器执事是纳尔金推出的顶尖人工智能，全星际限量一百台，连总统夫人都没预订到！她昨天发那条吐槽还在热搜上面挂着呢！”
边说着，她随手复制条网址通过光脑一键发送。
韩思盈正想软绵绵往沙发上窝，瞧见茶几桌面投影闪烁，只好又跪坐起来按开屏幕。
球形投影仪蓝光跳动，几秒后顶端摄像头飞出一道全息投影，清晰无比地显现在她眼前。
网页是星联网实时热搜，排名第一那条标红成“Hot”的热帖，题目是“错失预售的心碎瞬间”。
配图是一名衣着华美的贵妇表情包三连。
韩思盈手指触屏点击放大。
贵妇的脸她并不陌生，那是奥罗星现役总统夫人，经常出现在各大媒体新闻首页的人物。
但这组照片和她平时的端庄优雅不同，表情沮丧姿态颓靡，怀抱着一张机器执事海报欲哭无泪。
很明显心情十分糟糕，尤其配文是“全部售空，希望破灭的瞬间Orz”。
韩思盈黑白分明的杏眼眨了眨，目光被下方盖得高高的评论搂吸引，指尖下滑翻看起评论区——
1L：【2333总统夫人也抵挡不了机器执事的诱惑么？看来梦想陨落的不止我一个】
2L：【机器执事着实太香了，不愧是纳尔金帝国出品！听说每台都是颜值巨高，十项全能，买到即享终身免费售后……呜呜呜可惜没抽中预售】
3L：【楼上在搞什么凡尔赛迷惑发言？你们缺的只有预订资格吗？分明是钱啊，钱！机器执事一台价格够普通人绝食七百年了好伐？（狗头.jpg）】
4L：【回3L，我是2L，加个狗头你就不是酸鸡了吗真尼玛能杠！劳资一等星球人上人，年薪千万最多十年就能买一台，懂？】
5L：【目测楼上要掐架，前排吃瓜~】
……
“看看，看看！这么宝贝一样东西，换别人早恨不得乐上天了，就你还缺心眼不当回事儿！”
韩思盈盯着屏幕没动静，卡萝尔先忍不住了，碎碎念着出声吐槽。
“我的小乖乖，你可上点心吧！不说别的，这东西这么贵，全奥罗星估计就只你有一台……你都不怕半路被人给偷了吗？”
她故意拔高尾音，把情况往坏里说，试图借此让韩思盈紧张。
然而被恐吓的人脑回路向来和正常人不太一样，听完歪着脑袋想了想，两手一拍乐呵呵反过头安慰她。
“没事啦，别担心！星际快递信息都是保密的，只要咱们不说没人会知道里面是什么。而且刚才邮局也来人通知我了，今晚包裹就送到~”
换句话说，既没有被偷，也不会引起其他人眼红。
金发少女无语，被她这番心大的发言噎得沉默，鼻孔出气哼两声无可奈何地嘟囔：“你就一直这么没心没肺吧！好歹也是你爸爸送的成人礼……你多少还是给我重视点啊，知道吗？”
爸爸。
韩思盈一愣，咧起扬笑的嘴角微垂，搁在茶几上的掌心无意识地攥了攥。
她安静几秒没说话。
另一边，卡萝尔也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连忙咳两声，态度端正地立即道歉：“对不起思盈，我不是故意要提起这个的……你别难——”
“我觉得你说得很对！”
出乎意料地，棕发的小少女一本正经出声赞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