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谢晚亭所言,从京城到严州要三天路程,但因官家的骏马膘肥体壮,随行的车夫车技高超,第二日上午,三人在山道上远望,已能看到雨幕中若隐若现的严州城轮廓,以及那条气势巍峨泛着波涛的淮河。
天公不作美,从昨日傍晚开始,就开始下雨,头顶乌云密布,电闪雷鸣,豆大的雨点砸在马车棚顶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程文翎穿着一身蓑衣仍在赶马车,手里的马鞭沾着雨水打在马背上,马儿吃痛,跑的更快了,也更颠了。
苏恬放下帘子,只觉得这么大的雨一时半会是停不了,刚才跟晴柔闲聊,得知江南每到这个时候都会下雨,最久竟然下了一个月。
不似小雨如酥,润物细无声,这么大的雨若是连着下好几天,那就变成灾难了,严州城西邻紫山,外环淮河,本是个依山傍水的好地方,但这也恰是它的危险所在,随时可能面临山崩洪汛的危险。
“程大哥,咱们能不能跑慢点……我早饭都要被颠出来了。”晴柔将车帘掀开一道缝,脸色惨白。
“是马在跑,不是我在跑。”程文翎面无表情道。
苏恬把她拉回来坐下,道:“活该,谁让你早上吃那么多,程文翎,再让马跑快点,最好下午能到,咱们找个客栈好好歇歇。”
在狭小的马车里待这么久,人都快发霉了,再赶上下雨天,身上的衣服潮的都要滴出水来,着实难受的很。
伴着聒噪的雨声和马车的颠簸,苏恬靠在厢壁上闭目养神,不知不觉睡着,迷迷糊糊中,只听到程文翎冷声道:“到了。”
“太好了,终于到了!”晴柔伸了个懒腰道。
是啊,终于到了。
苏恬揉了揉眼,掀开帘子,确实看到了不远处森严戒备的城门,此刻雨势小了很多,有了几分润物细无声的假象。
“怎么不直接进城?”苏恬道。
“没长眼吗?”程文翎道。
“……”
谢晚亭派来的随从也太高冷了点。
苏恬没敢回嘴,将目光放到了城门处,沉默了。
虽然脑海中不多的古代常识告诉她进出城接受官差检查是应该的,但这是不是也太严了点?光是守门的城卫就有二十余人,进进出出的百姓无一例外都要经过严谨的搜身询问,甚至还有专人在一边登记姓名,似乎还记下了从哪来进城干嘛之类的,更是有不少身份不明或表述不清的百姓被挡在城门外,冒着雨苦苦哀求仍无济于事。
苏恬明白了程文翎的意思,他们若是想进城,姓名身份甚至目的都要商量一致,才不至于被盘问的时候露出马脚来。
“我去看看,你们待在这里别动。”程文翎下了马车,绕到那堆被拦在城外的百姓堆里,默不作声的接近了正盘问百姓的城卫,不一会就回来了。
“京城来的,不让进去。”
“为什么?”苏恬怔住。
“大雨连天,汛期将至,怕京里来的贵人有危险。”程文翎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唾了一口道:“真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看来谢晚亭的直觉是对的。
三人在马车里商量了一会,便下了车朝着城门走去。
“站住!你们几个,叫什么?从哪来?进城干什么去?”手持长矛的城卫将三人拦下,厉声盘问道。
“在下田路,这是我妹妹田晴,这是我妹夫文翎,我们从永安来,要进城探亲!”苏恬道。
城卫打量了他们三个一会,并未放下警惕,“进城探谁的亲?那亲人住何处?”
苏恬道:“姑父姓苏,在严州城开有一间茶庄。”
令一名城卫恍然大悟:“噢,馨恬茶庄。”
“正是。”
过了第一关后,三人又往前走了一段,原本躲在雨棚下闲聊的几个官差无意瞥见晴柔貌美,便不怀好意的走了过来,苏恬跟程文翎都作男装打扮,并未引起他们太大兴趣,倒是晴柔一身桃红小褂,在这水墨细雨中十分惹眼。
“站住,例行搜身!”
为首一五短身材官差一脸坏笑朝着晴柔伸出手,正要碰到那柔软的腰肢,手腕却冷不防被人狠狠钳住。
“这位大人看不见,行李都在我身上吗?”程文翎足足高了他两个头差不多,此刻居高临下面无表情的望着他,透出一股霸气十足的气势,似乎只要一用劲,就会折断他的手腕。
“我妹夫是武教头,是个粗人,大人莫要见怪。”苏恬连忙打圆场。
“当着相公面调戏人家媳妇,老杨你还是赶紧滚回来吧,别丢人现眼了,哈哈哈……”雨棚下的官差看到这一幕放声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