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吗?”
窦瑶揉了揉胀痛的眼睛,伸手在黑漆漆的四周胡乱摸索了一阵。
眼前不见半点光色,让她有些心慌。
她不清楚自己昏睡了多久,更不明白那场车祸之后发生了什么。
唯一记得的,仅剩沈岑在濒近悬崖之际抬起帽檐望她一瞬。
醒来后她像是置身于一个完全黑暗的洞穴之中,睁眼刹那只有空洞之感,以至于她不太能确定自己是不是已经睁开了眼睛。
等了须臾,没能等来回应。
她支撑着坐起,扯到伤口,疼的她直咧嘴。
忍耐了一下,她试探着再次出声询问:“请问,这里有没有人?”
有开门声。
来人在原地稍作停留,加快了脚步。
窦瑶竖起耳朵仔细辨听声来的方向,循着声努力撑开眼皮看了过去。
仍是什么都看不见。
她终于意识到了点什么,抬手在自己眼前来回晃了两下。
什么都没有,就连影子划过的痕迹都不曾在眼前出现过。
“我怎么……”她又揉了揉眼睛,惊慌失措道:“我怎么会什么都看不见?”
前伸的手作抓扑状。一片空洞里她想抓住点什么,更想能抓住个能给她确切答案的人。
动作幅度过大,扯断了扎在手背上的输液管。
能清晰感觉到针头划破了皮肤。黏稠的血液渗出了手背,顺着指缝淌下。
生疼。
视觉受阻,身体的其他感官敏锐度更甚。
有人伸手来扶她,挺着急的嗯嗯啊啊了几声,抓住了她受伤的右手。
处境未知,窦瑶不清楚对方是谁,在来人伸手触及自己皮肤一瞬跟受惊炸毛的猫般瑟缩着躲开,攥起被角将自己团团包裹住:“别碰我!”
对方没有勉强她,不再有所动作,安静立于床侧等待。
似乎是想等她想清楚,等她冷静下来。
可窦瑶此刻的心思乱得很。
一睁眼,发现自己什么都看不见了!
从一个正常人,成了如今什么都看不见的瞎子。
如天塌般。
接受这一现实的瞬间她的理智短暂缺失,崩溃至极,甚至生出了与其这么活着还不如一死了之的极端想法。
她恍惚了会儿,猛地记起这屋里还有个人。
没料错的话,那人此刻应是还在看着她。
“你是谁?”窦瑶问。
对方没有作答,迟疑片刻,又把手伸向了她。
窦瑶此刻警惕性极高,察觉有外力拉扯,捏紧被角后缩,再次出声警告:“别碰我!”
“她是哑嫂,不会说话。所以,回答不了你的问题。”有一陌生女人的话音在耳边响起,接着是高跟鞋踩踏地面的脚步声。
窦瑶侧耳细听,待那阵脚步声停下,才问:“你又是谁?”
“我吗?”那女人笑了一下,“我不重要,纯粹就是帮朋友一个忙,来看看你是死是活。”
她忽而“啊”了一声,改口:“其实也不算朋友,算是,朋友的朋友。”
这番话说了等于没说。
从声音判断,窦瑶确定自己不认识对方,所以更难理解他们搭救自己的动机。
按常理,她出了车祸送医,院方应是第一时间想办法联系她的家人,而不是等着她醒来让她独自应对如今这陌生混乱的局面。
太奇怪了,不得不让人生疑。
“你们到底想做什么?”窦瑶猜测道,“是想要钱吗?”
女人闻言像是听了个笑话般欢声笑了起来:“差点忘了,你可是有钱人家的大小姐。”
那笑声细听有嘲讽之意,让人很不舒服。
窦瑶皱了眉:“你笑什么!”
那女人又干巴巴笑了几声,终于不笑了。
像是在打量她,静了须臾,得了个结论:“这怎么瞎了还跟个妖精似的?怪不得招人惦记。”
听着不像是好话,窦瑶心有不悦。
撇过脸,头埋了下去。
“窦瑶是吧?既然你都问起我了,那就认识一下。我叫吴小棠,口天吴,海棠花的棠。叫我小棠就行。”吴小棠说。
静了半晌,她一拍脑门:“嗐!瞧我这脑子。忘了你看不见,还想跟你握个手来着,倒把我自己尴尬到了。”
是个不讨人喜欢的性子。
窦瑶不想搭理她。
许是看出她在介意,吴小棠针对她“看不见”的问题难得有耐心解释了一下:“你也别太有心理压力,医生说你这是视觉神经受损导致的暂时性失明。只要好好遵从医嘱配合治疗,会有好转迹象的。”
暂时?
窦瑶抓住了她这话的关键词,如死灰般的心情复燃了希望,抬起头,问:“意思是,可以治好?”
“应该是吧。医生的话说的太专业,我也就能听懂个大概。反正你好好配合就是了。”吴小棠弯腰看她没焦距的眼睛,挺惋惜的“啧啧啧”了几声:“这么漂亮的眼睛,真要瞎了也是够可惜的。”
窦瑶怔了会儿,想起个事。手探出了被,往前摸索。
吴小棠稍直起身,躲开她险些拍到自己脸上的那只手。好奇问道:“你……是在找什么东西吗?”
“我的手机,你有见过我的手机吗?”窦瑶问。
“手机?”吴小棠摇了摇头,慢半拍记起她看不见,回道:“没见过。”
窦瑶得了肯定的回复,停止了摸找动作。
最后一丝希望放在了这个名“吴小棠”的女人身上,请求道:“吴小姐,可不可以麻烦你,帮我联系一下家人?”
“什么小姐?我是小棠!”吴小棠像是在回避问题,刻意转移了话题重点。
床边的脚步声细碎,听着匆忙。
“时间不早了,我还有约。”吴小棠简短交代了句,“哑嫂,这里就辛苦你了。”
“吴……”窦瑶还想再争取一下,话没出口,就听到了吴小棠一连串急着开溜的动静。
她止了话音,听着吴小棠跑走的脚步声渐远,听不见了。才无精打采地垂下头去,叹了口气。
哑嫂去门口送了送吴小棠,很快便折了回来。
像是担心会吓到她,小步靠近床边。在被面上提醒着轻拍了拍,这才抓住了她渗血的右手。
窦瑶被捉住的手下意识往回缩,预感对方没恶意,不再过分抗拒。
任由哑嫂把住自己的腕,用酒精棉轻拭她手背上的血迹。
“哑嫂,你能听见我说话吗?”窦瑶问。
哑嫂擦拭伤口的动作停住,似在思考要不要回答她这个问题。静了会儿,才翻过她的手,轻推开她蜷起的手指,在她的掌心里画了个勾。
是能听见的意思。
窦瑶心下一喜,忙抓住了哑嫂的手:“哑嫂,能不能拜托你,帮我联系一下家人。”
哑嫂像是受了什么惊吓,被抓住的手迅速回缩,并没有对她提出的请求作出回应。
相继出现在她床边的两人意思都很明确,不会出手帮她。
窦瑶就算再怎么迟钝,这会儿也都明白了。不再做无力地挣扎,哑嫂处理完她手背上的伤口,过来扶她,她便很顺从地躺了回去。
一盲一哑,室内静的出奇。
哑嫂整理好被弄乱的床铺,替她重新扎上输液针管,掖好被角。
很熟练的样子,像是职业护工。
窦瑶沉默良久,脑子里一团乱。察觉哑嫂要走,她急忙伸手,恰巧抓住了哑嫂的衣角。
“救我的人,是沈岑吗?”窦瑶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