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声音打断了我的凝思。施言他们向后退散，包围圈变得松散，我一眼便看到包围圈两端站着的法洁道友和瑰夜。法洁道友握着猩红色的左手手臂，瑰夜头发散乱，抬手抹去嘴角的一丝血痕。
“不要再试图带我回去了。我今天想把话说清楚，小时候我依赖你，长大后我想远离你。你不要再管我了，可以吗？”
“你不懂。”法洁道友顽固地说，“就因为我当时没能把你带走，你才变成了现在这样。你这是误入歧途，你知道吗？你还是有机会的，为什么要放弃变好，你要一辈子生活在黑暗里吗？”
瑰夜失控地一挥手，尖声叫道：“我不要你命令我！我不会跟你回去的，你想知道为什么吗？你总觉得自己是正确的，但是，你凭什么永远是正确的？我现在过得很好，学到了很多，就连你都打不过我。你要说这是黑暗，可以，那也是我自己的选择，我愿意像现在一样生活在黑暗里，只要这个黑暗里没有你！”
说到最后，瑰夜的声音里带了哭音，风差点把她的声音吹散，而法洁道友的神态变得石头一样死硬。我说不出话来，情不自禁地看向施言，他正注视着瑰夜，没有留意我的眼神。
我一直想着，有一天会对施言潇洒地说出这样的豪言壮语，此刻我听到瑰夜的声音，看到法洁道友的神态，大概人只能伤害喜欢自己的人，对于不喜欢自己的人，不管怎么努力，都不能伤到他一根毫毛。
“这么久，你那个胖子搭档，还没有来找你啊。”施言淡淡地说，“小姑娘，虽然我的宗旨是不打女人，但你显然已经超脱了普通女人的范畴。要么呢，你让开；要么呢，我们就一拥而上了。”
瑰夜朝他笑一笑，将散落的头发挽到耳后，说：“那你来啊。”
施言朝其他人做个手势，他们会意，慢步上前，再次缩紧了包围圈。瑰夜露出注意神色，忽然穿过人群的缝隙，看到了我，“啊”了一声，说：“这是清光道友？清光道友，你现在下定决心不做人了，想当一个鸡蛋？”
我大是狼狈。她则十分欢喜，格格地笑了，指着我，说：“雁南归，亏你说那么多，清光道友落入了枉死城的缝隙，不仅没能解脱幻觉的诅咒，还被你们带到了暗城，你现在要是反转暗城，他就会一起落到麟儿城里，你打算怎么办？让他落到麟儿城里，你们再把他净化掉？我让开有什么用，他还能回去了吗？”
施言回头看了我一眼，说：“这就不用你担心了。”
他们再次向瑰夜逼近，法洁道友忽然叫道：“慢着！”
她向后几步，靠在一棵红棕色的树上，撕下一条衣袋包扎手臂。法道看了一会儿，走到她身边帮她包扎。我叹口气，从怀中摸出止血生肌丸，走到法洁道友身边放下。法洁道友瞧了我一眼，对法道说：“冰雪续命丹呢？”
法道大吃一惊，叫道：“师姐，你要什么冰雪续命丹？”
法洁道友淡淡一笑，朝瑰夜看了一眼，说：“小师妹说，她所学的远胜于我。这话你总听到了吧。你觉得是我学得多，还是小师妹学得多？”
法道迟疑片刻，不知如何回答。法洁道友笑容一闪而逝，说：“现在我受伤，才打不过小师妹。把冰雪续命丹给我，我也想看看，是天一教的秘术更好，还是咱们正派的武功最强。”
瑰夜闻言冷笑一声，说：“你非要吃这种吊命的玩意儿，那也好，你吃啊，我也想看看，等你冰雪续命丹用光了，还能摸出个什么宝贝儿来。”
清敏师弟小声说：“法洁道友，不用和她拼命吧？”
法洁道友像是完全没有听见，一挥手，法道从怀中摸出个白底红纹的小瓷瓶，倒出一颗鲜红的丹药，却没有送到她嘴边，而是在半空虚虚举着。法洁道友看也不看，抬手拿过丹药，放入口中。
这个冰雪续命丹功效超强，片刻后，法洁道友的面颊现出红润的颜色，手臂上的伤口也不再流血。她振臂一挥，甩开法道，步履稳健地朝瑰夜走去。
“小师妹……”
“别叫我小师妹。”瑰夜不耐烦地说，“我难道没有名字吗？”
法洁道友顿了顿，说：“瑰夜，这次咱们打赌，我输了，就任凭你处置；你输了，就把溯灵阵，不，把《清净三书》交出来。”
瑰夜朝我们一仰脸：“这些人都随我处置？”
法洁道友朝施言和我扫了一眼，坚定地点头。
我在心里叹了口气，看来现在是没有办法了。只能想，如果法洁道友输了，大概施言能想出其他的办法，带这群人突围离开，随即觉得自己很可笑，敌人不过是一个小姑娘，我还想着突围。
瑰夜放下手，又在胸前抬起，掌心向内，轻轻笼住，仿佛双手握着一个无形的气球。法洁道友凝视着她的动作，也是双手抬起，却不向内，而是在面前一前一后地张开。
施言退回我身边，低声说：“有好戏看了，你是功夫电影爱好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