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毓芬这咳嗽断断续续,很难根治,喜宴那天可能是心情好,也有自己极力忍着的缘故,缓过了那个劲,一转眼又复发了。
沈妧想靠她近点,给她拍拍背,被她态度坚定地推开:“我这是老毛病了,估计好不了了,你,这么年轻,别给传,咳咳,咳咳咳---”
撕心裂肺的呛咳,仿佛要把整个肺都咳出来。
沈妧不顾阻拦,愣是凑过去给她拍背,一脸担忧道:“要不再叫个大夫看看,或者让郡公从京城请个太医过来,给您好好调理。”
沈毓芬咳得难受,实在不想出声,摆了摆手示意不需要,一旁的嬷嬷连忙帮主子解释:“这南平城里,还有周边州府的大夫几乎都请高了,说夫人乃是体质所致,天气忽然变冷变热,接触的粉尘多了,都会诱发咳嗽,只能尽量避免,根治不了。”
沈妧听罢心里更加不是滋味了。
不是说上天有好生之德,可为何好人总是多磨难。
沈毓芬半生蹉跎,看人就算不是很准也差不离,沈妧眼里的担忧装不来,她颇感欣慰,待那阵干痒难耐的咳嗽劲过去以后,她握住沈妧的手轻拍:“你的心意我领了,请太医就不必了,那些太医也只是名头好听点,论治病救人未必比得过我们这边德高望重的老郎中,再说身体是我自己的,我还能亏待自己不成,你啊就别多想了,一点小咳嗽,不打紧的。”
这孩子像她母亲姚氏,纯良,赤诚,沈家最缺这个,最不能相容的也是这,不然她和四哥就不会远走了。
还好,这孩子比她强,她的福气是他们的延续,也更有力证明了他们这些叛逆子女没有错,错的是那些循规蹈矩,背后却尖酸刻薄的两面派。
“那个家,也唯独你母亲让我怀念了。”
沈毓芬说得坦荡荡,丝毫不觉自己这话有什么不对,但沈妧听后总觉得有些难过。
她确实很幸运,有个相对其他人来说更开明也更温暖的母亲,还有个比其他人更豁达也更宠她的丈夫,尽管她自己也不晓得自己哪来的福气。
都说梦和现实相反,看来是真的,梦里的她有多惨,现实中的她就有多顺,顺到她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
大约还是,上辈子烧高香了吧,更或许,不止一辈子。
沈毓芬嗓子又开始痒了,想咳得厉害,又不愿沈妧看见,只能当做乏了,神情略显不耐地挥了挥手:“昇儿也快回了,你快回去,别叫他见不到人。”
一个人有多苦,沈毓芬算是体味够了,但她从不以己及人,反倒希望天下所有夫妻都和和美美,不再有病痛和分离。
沈妧算是彻底明白母亲为何会跟小姑姑成为朋友,因为她们是一路人,心里有一块净土,不容任何人玷污,再苦再累也要坚守。
为此,沈妧心情更是复杂,很想为沈毓芬做点什么,又不知从何做起。
回到自己院里,刚走到堂屋门口,就见问梅问竹两个丫鬟神色匆匆跑出来,迎向她道:“小姐,姑爷回了,在里屋歇息,晚膳是这时候就开始准备,还是缓缓。”
“先不忙着晚膳,炖一盅桃胶雪燕粥送进来。”
女人要养颜,男人也一样,特别他常年在外忙碌,这天渐热了,太阳大了,得保养起来。
秦昇喜静,不爱身边围着太多女人,丫鬟们都很自觉地离内屋远远的,只留问兰问菊在外屋候着,不过她们两个也是屏着心神,站一个地方尽量不动,唯恐走路的声音大了惊扰到里头挑剔的男主人。
沈妧进屋看到两人如临大敌小心翼翼的样子,转身见到她又很快变了神色,就差喜极而泣了。
“你们出去吧,有事再唤你们。”
又一个嫁这男人的好处,无需她提防,男人自发摒弃掉身边的莺莺燕燕,婚后生活一大烦恼没了,这日子也更舒心了。
带着这种愉快的心情,沈妧轻轻推开内屋门板,轻手轻脚走进去。
夜渐昏沉,晚霞似火。
和合窗支起了小半,并不能透多少光进来,但送入了阵阵微风,男人着一身米白的素净长袍,长手长脚懒散倚榻而眠,风吹过来,衣袂飘飘,格外好看,便似那山中修炼的俊美方士,不在红尘中,一举一动却又能惹得红尘中的人神魂不舍。
这男人,初遇见,并非良配的样子,可越接触,反而颠覆了之前的观感。
他比这世上大多数人都有资格花天酒地纸醉金迷,可他偏又省身独行,不沾片叶,将所有的热情都用在了她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