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味斋的点心匣子小巧精致,萧瑶抱在怀里,唇角噙着一丝笑,有几日没见着母后了。
忽而,前方一阵马儿嘶鸣声,马蹄声杂乱地踏在大青石地砖上,似乎正朝这边奔过来。
“公主小心!”轿帘外,半夏惊呼着,音调比平日高几度。
轿夫纷纷使力避让,可有的往左,有的往右,偏陷入僵持。
轿身左摇右晃,萧瑶下意识护住怀中的点心匣子,不留神,额角在轿身内侧磕了一下,髻上珠翠玎珰。
一支红宝石花开富贵金钗斜斜滑出发髻,自轿帘缝隙跌落地面,清脆的声音被惊呼声、马鸣声掩盖。
萧瑶一手扣住窗沿,一手紧紧抱着点心匣子,愤然探出半个头,她倒要瞧瞧,究竟是谁敢在这长街长纵马!
外边已然乱成一团,裹头巾的妇人紧紧拉住孩童躲在一旁。
前方马车中,一袭玄色身影飞身而出,精准地跨坐在马背上,夹住马腹,一手扯住缰绳,一手抚过马儿颈侧,马儿扬蹄痛苦嘶鸣。
马蹄重新落地,嘴里发出呜咽声,马背上的人正欲俯身察看。
萧瑶却已看清对方的脸,嗬,竟然是季昀!
“大胆!”萧瑶心口火气又旺了三分,手中点心匣子也忘了放下,便甩开帘子,低头走出轿门,直直盯着季昀,“季编修,你公然在城内纵马,惊扰百姓,该当何罪!”
一声呵斥,惊得街旁百姓纷纷垂首跪下,唯恐殃及池鱼。
茶楼、酒肆里,好事者又将脑袋缩了回去,躲在窗棂后边窃窃私语。
“不是说季编修正在争驸马之位么?”
“可不是嘛!我也听说了,莫非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还没论出个所以然来,便见楼下街面中央,季昀翻身下马,躬身告罪:“微臣惶恐,事出有因,请公主容臣察看此马因何受惊,定给公主一个交代!”
闻言,所有人立刻噤声,竖起耳朵听动静。
萧瑶眸色一凛,正要开口着人把季昀绑去顺天府衙门,半夏察觉到她神色不对,硬着头皮上前扯了扯她衣袖,沉声唤道:“公主!”
急急的语调,替萧瑶拉回些许理智,纵然她怨恨睿王,忍不住迁怒季昀,可终究得顾忌季首辅颜面。
新帝尚未出生,离亲政不知还有多长的路要走,她并没有信心能压制住睿王,还需仰仗季首辅。
她微微敛眸,遮住眸中戾气,广袖遮掩住的手紧握成拳,竭力将怒气忍回去。
“既如此,本宫便给季编修一次机会。”萧瑶淡淡道,几乎听不出怒气来,可她仍忍不住补了一句,“若季大人的理由不能服众,就休怪本宫要将此事交予顺天府尹处置。”
季昀眼中划过一丝苦涩,她似乎比他想象中,更厌恶他。
目光扫过萧瑶怀中护着的点心匣子,季昀眉梢微微一动,未发一言,转身便开始察看马儿可有受伤。
萧瑶立在轿子前,冷眼看着,见他一无所获,心中暗嗤,他怕是又在惺惺作态。
说是察看,不过是在争取时间想对策为自己辩解,她一瞬不瞬地盯着季昀手上的动作,偏不叫他如意。
片刻后,季昀手上动作一滞,在马腹靠近前腿的位置,拔出一根银色细针。
悬起的心终于往回落了落,抬步上前,将细针拿给萧瑶。
半夏接过细针,拿帕子隔着,奉至萧瑶面前。
萧瑶沉默一瞬,料想马儿定是因这根细针才突然受惊的,若非他身手好,她也未必能好好站在此处。
虽对季昀有所忌惮,萧瑶倒也不至于眼瞎心盲,他没看好自己的马固然有错,当街下狠手,想让他冲撞到她銮轿的人才更居心叵测。
只是不知,对方想害的究竟是她,还是他,亦或是,想挑拨她和季家?
“季编修才学出众,人缘倒是让人不敢恭维。”萧瑶隔着帕子,捏起细针,迎着光线看了看,只是极寻常的一根针,她举针望着季昀,似笑非笑,“这是遭人暗算了么?”
不待季昀有所反应,她已然将细针重新交到半夏手中,慢条斯理地四下一扫,眸色骤然沉郁:“光天化日,竟敢谋害朝廷命官,本宫看看谁给他的胆子!”
“来人,封锁所有出口,传顺天府尹!”
她一心想安安生生过日子,偏有人不想安生。
话音刚落,闻讯赶来的金吾卫还没来得及动作,便见一侧酒楼里,走出一道绛紫色身影。
“元福妹妹,息怒,本王已经替你抓到罪魁祸首。”
睿王不紧不慢走出来,身后两名护卫,死死扣住一个人。
那人垂首哆嗦着,几乎是被架起来,脚不沾地往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