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间,他压低身子,微微侧首,咬住她手中的凤簪,丢至妆台上。
凤簪撞上其他珠翠,响声清越,骇地萧瑶心尖一颤,眼?睛都忘了眨。
他脸侧垂下的一绺墨发,贴着她腮边墨云似的青丝,清泠嗓音含着戏谑,落在她耳畔,微凉的手指轻捻她耳垂:“替你摘了它。”
耳尖一空,他指尖凉意?顺着颈侧血脉,窜至她心口?。
萧瑶蜷长的睫羽微微颤动,愣愣侧首去看,只见他指尖拈着一枚红宝石八珠金耳坠,正是她今日所?戴。
耳坠在他手中晃晃荡荡,八颗南珠莹莹生辉,却不及他面上笑意?更扎眼?。
“本……本宫无需你帮忙!”萧瑶甜软的嗓音颤颤溢出,胸腔里怦怦的跳动,仿佛已?到了嗓子眼?。
明知他喜欢男子,她仍忍不住心生悸动,果然模样好,便能为所?欲为。
话音落处,她仓惶扭头,抬手胡乱去摘另一侧那只。
待将耳坠摘下,攥在手心,她才后知后觉忆起,方?才唇瓣似乎擦过一片微凉的柔软,不知是他的脸,还是……
思绪戛然而止,萧瑶再不敢往细处想?去,顷刻间,她双颊染绯,艳如新荔,周身血液朝唇瓣奔涌,烫到酥|麻。
若非倚着妆台,她几乎站立不住。
偏偏被唐突的人,却将长臂支在她身侧,肩膀细细颤抖,闷闷的低笑声,让萧瑶越发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方?嬷嬷得了薛太后吩咐,一直在殿外守着。
透着窗棂缝隙,望着屏风上映出的两道相叠的身影,方?嬷嬷眉开?眼?笑,喜滋滋地回?慈宁宫赴命去了。
萧瑶却是脑子懵懵的,他既喜欢男子,不是该嫌恶女子的亲近么?怎么同?她想?的不一样?还是,他其实男女通吃?
只一想?,萧瑶便恶寒着一抖,睡意?袭来时,她甚至还记得将手中金钗握紧些,好防着季昀。
做了一夜乱七八糟的梦,萧瑶意?识转醒时,眼?皮重得很,难舍难分。
屏风外,半夏和白芷两个窃窃私语的声音传来,萧瑶暗暗松了口?气,季昀应当是不在殿中的。
“半夏姐姐,你说昨夜,公主和季大人有没有……”白芷红着脸开?口?,到底还是羞于启齿。
半夏往冰盆中又添了两块冰,脸上也有些发热:“季大人出门前,并未唤人服侍,昨夜也未曾叫水。”
跋步床里,萧瑶悄然将头埋进薄薄的衾被,小脸憋得通红,睡意?倒是去了一半。
为什么早没人告诉她,纳了皇夫,还得面对这些?
偏偏,外头的私语声还没完。
“待会儿公主起来,你记得把床褥细细检查一番,晚些,太后娘娘必是要问起的。”虽难为情,半夏却不得不嘱咐一声。
因是纳皇夫,垫褥上并未放置元帕,萧瑶一头雾水,谁能来告诉她,半夏为何让白芷检查床褥?
“说起太后娘娘。”白芷欲言又止,将小杌子挪了挪,贴着半夏坐着方?继续,“上回?太后娘娘叫咱们不要告诉公主,咱们果真不说么?就由着公主一直误会季大人?”
误会?她怎么误会季昀了?萧瑶不解,动作极轻地将薄衾往下拉了拉,竖起耳朵听。
半夏也犯了难,双手将手中丝帕绞得变了形,叹了口?气道:“季大人如今已?是皇夫,难道我就不盼着公主和季大人好好的?”
“可太后娘娘吩咐,不是你我能左右的,太后娘娘也是为着公主的声誉着想?。公主如今贵为一国之?君,莫非为了洗刷季大人的污名?,去告诉天下臣民?,那日青菱河上,季大人抱着的,并非什么小倌,而是公主?”
那日青菱河上,季大人抱着的,并非什么小倌,而是公主。
这话炸在萧瑶耳畔,不啻惊雷,震得她久久才回?过神来。
半夏、白芷自小伴她长大,她们的性子她明白,断不会故意?拿此事骗她。
更何况,她们并不知晓她已?然醒来。
“半夏,白芷。”萧瑶支起身子,靠在床头引枕上,轻唤。
胸腔里堵着一股莫名?的情愫,堵得她甜软的嗓音微微涩然。
屏风外,半夏、白芷听到声音,几乎是跳着起身,哐当两声,带倒了小杌子也没顾上,绕过屏风便跪在跋步床外。
“你们方?才所?说,季大人没养小倌,可属实?”萧瑶拉长着脸,带着早朝时面对百官的威严。
“奴……奴婢不敢说。”两人吓得腿都软了,早知公主会听到,她们断然不会说起此事,这回?可怎么同?太后娘娘交待?
“不敢说?”萧瑶四下扫了一眼?,并未瞧见昨夜她握在手里的金钗,泠声道,“再不如实说来,便是欺君,本宫身边素来不留不忠之?人。”
她治下宽厚,从未说过这般重的话,半夏、白芷当下急得落泪。
两人对视一眼?,还是半夏先开?口?,将青菱河那日之?事一一道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