睿王愣愣立在原地,微微扩张的瞳孔中央,倒映的事睿王妃唇角仿佛流不尽的血。
“王爷,我?只?愿来生再也不要遇见?你。”她软软往地上倒去,轻声呢喃着最后一句话。
“王妃!”睿王妃背对着萧瑶,萧瑶没看懂他们?在做什么?,一见?睿王妃往地上跌去,登时大惊,“快去看看睿王妃!”
一对禁卫领命上前,睿王妃倒在官道上,唇畔殷红的血流入皙白脖颈,她眼眸睁得大大的,没了?气息。
“睿王杀了?王妃!”人群中,不知谁先出的声。
如油锅中溅了?一滴水,登时爆裂开来:“睿王杀了?王妃!”
百姓们?奔走四散,谁也没料到会发生这样的变故。
斜阳西沉,城门内,一摊殷红血迹已被洒扫干净,可今日知道内情的人,走到那?里都会绕行?。
翌日早朝,弹劾睿王的折子,雪花似地落在案头。
萧瑶捏了?捏眉心,怎么?也忘不了?那?一幕。
“把折子送去坤羽宫,本宫出去走走。”刚刚认识的一个大活人,这么?快就没了?,萧瑶一时难以接受。
走到御花园,凉亭中几位宫妃自玩双陆,却是神色恹恹的。
萧瑶走进去,扫了?一眼,舒美人也在,倚着美人靠望着亭外景致发呆,眼睛还?是红肿的。
“舒美人,本宫……”萧瑶心下?有些愧疚,如果昨日她没见?睿王妃,没有起利用睿王妃的心思,睿王妃是不是就不会死?
“臣妾给陛下?请安!”舒美人起身,礼数仍如往日周全?,“陛下?无需介怀,路是她自己选的,臣妾知道,臣妾兄长亦知,她那?样做,只?是在用自己的方式讨个公道。”
萧瑶听了?,心口一紧,她明白舒美人所说的公道,自然不是指丁筎玥、侧太妃之流。
可究竟是什么?样的公道,要让睿王妃以这般决绝的姿态去讨?
走出凉亭,萧瑶越想越气,睿王这颗毒痈,她早晚要剔除!
漫无目的地走着,半夏、白芷见?她面色不虞,没敢多话,待萧瑶反应过来,一抬眸,竟瞧见?坤羽宫的牌匾。
萧瑶脚步顿了?顿,又?举步往里走:“本宫去看看季皇夫,你们?在外头等着。”
走进殿门,萧瑶一眼便瞧见?书案旁,正批着奏折的季昀。
听到脚步声,季昀茫然抬眸,瞧见?是萧瑶,愣了?一瞬,才起身行?礼:“臣季昀参见?陛下?。”
还?在生气么??
萧瑶心下?莫名一痛,暗暗撇嘴,走过去,拉住他的手问:“为何躲着本宫?”
几日未见?,她如娇似嗔地凝着他,季昀的理智几乎立时便要丢盔弃甲,恨不能将她拥入怀中。
可他生生忍住了?,眸光淡淡扫过被她拉住的手,抽出来:“臣并?未躲陛下?,只?是近来折子多,臣才未去陛下?身边叨扰,正好还?了?陛下?清净。”
“狡辩。”他不让她拉手,萧瑶偏又?去拉住,指尖根根穿过他手指间隙,同他十指相扣,“你若要还?本宫清净,为何让本宫替你养云鹏?不怕本宫饿着它?”
说话时,季昀别开脸,没看她。
萧瑶心里泛起一阵涩涩的,捉摸不透的滋味,她踮起足尖,在季昀清俊的下?颌处轻轻啄了?一记,季昀果然如她所料,惊愕地将头扭回来望着她。
对此,萧瑶很是得意,弯起唇角道:“今日的折子,你既看过,应当知晓睿王之事,朝臣们?都在弹劾睿王呢,季昀,你还?要替睿王做事吗?要不要弃暗投明?”
她竟然亲了?他,第?一次主动亲他!
季昀震惊地久久才回过神来,若换做从前,他一定?不管不顾地拥住她,告诉她,他有多欢喜。
可是,不行?。
他身上情丝草之毒会越来越深,待以心头血替她解了?毒,他又?能撑几时?
姑姑曾说,她的心疾乃是心悦他所致,此番看来,姑姑说的极是,昭昭对他其实是有意的,只?是她自己方才察觉。
可他不能任由她来喜欢他,早早放下?,总比越陷越深再失去,要好得多。
季昀紧了?紧指骨,勾起一抹笑,凝着萧瑶:“陛下?未免高兴得太早了?,睿王妃之死,对睿王并?不会伤筋动骨。”
“你!”萧瑶有些气闷,为何短短几日,他又?变了?一副模样?
目光触及他腰际半旧的玄青香囊,萧瑶明知里面装着一枚碎瓷,仍一把抓住,扯下?来,举到他面前,质问道:“你不是说着瓷片是血契么??就因本宫不给你真心,你便单方面撕毁契约?”
“本宫不要你帮睿王!”萧瑶不知自己是怎么?了?,此刻的一举一动皆出自本能,根本不由她心智左右,她愤愤解开香囊,取出里面的碎瓷便要往指尖划,“血契毁了?,本宫便再立一次!”
季昀慌了?,手法精妙地将碎瓷抢过去,眼眸扫过她指腹,见?并?未出血,才暗暗松了?口气。
对上萧瑶眸中嗔怒,季昀将碎瓷往掌心攥了?攥,旧伤刚好,又?添新伤,他将碎瓷重重往地上一砸,冷冷道:“够了?。”
“季昀,为什么??为什么?你一时近,一时远,一时好,一时恶?”萧瑶眼眶红红的,眸中泛起泪花,泪珠凝于眼睫,颤颤的,降落未落,“如果本宫给你真心呢?”
“臣不敢受。”季昀盯着她,一字一句道。
可话刚说完,喉咙口骤然涌起一股腥甜,压都压不下?去,季昀匆匆拿雪白锦帕捂住唇,重重咳了?一阵。
“季昀!”萧瑶一把拉住他手腕,白着一张脸,想去看他手中锦帕。
可他力气太大,萧瑶根本拉不动。
她定?定?凝着季昀,为何,她觉得季昀方才的咳嗽声有些不对呢?
“你是不是生病了??可有让太医来瞧过?”萧瑶也不明白,为何他这样不识抬举,她还?是忍不住关心他哪里不舒服。
或许他城府太深,过往的相处中,他已将她的心神拿捏得死死的。
“看过,无碍,陛下?不必忧心。”季昀拿帕子擦净唇角,方才将帕子攥紧,收进掌心,扫了?一眼书案道,“臣还?有折子要批,请陛下?移驾别处。”
走出殿门,不算炽烈的暖阳晃过眉眼,萧瑶眼眸微微眯起,有些刺痛。
迟来的真心,他不要呢,果然,还?是做个没有心的人,才不会受伤。
接下?来的日子里,萧瑶米再去见?季昀,若非宫人们?每日照常将批好的折子送来紫宸宫,萧瑶几乎要感受不到他的存在。
萧瑶有意留霍清婵在宫里住几日,已让宫人们?收拾出一处偏殿来。
殿中陈设皆是按照记忆中清婵姐姐的喜好布置的,她一定?喜欢。
盼着盼着,终于盼到霍清婵归京这一日,她回京不为别的,是为了?盯着前来朝贺的北剌七皇子完颜懋。
前世?,萧瑶被睿王胁迫去和亲之人,便是完颜懋。
此番朝贺的人,并?非只?有北剌,还?有南黎、东琉的使者,南黎来使是代圣女郑萱娆,东琉使者则是五皇子慕容世?骞。
南黎和东琉的人已住进驿馆,北剌的人今日方至。
见?到霍清婵的那?一刻,萧瑶笑得欢喜,霍清婵却是一脸不悦,派人安顿好北剌来使,萧瑶才得空问她:“清婵姐姐,几年?没见?,你见?了?我?怎么?连个笑脸都没有?”
“你还?笑得出来?”霍清婵熟稔地在她额角点了?一下?,很轻,语气却是愤愤想打人,“这一路上,那?可恶的完颜懋都在说要娶你回去做正妃你知不知道?”
嗤,萧瑶忍不住笑出声来,挽住霍清婵的臂弯笑道:“他说你就信啊?还?真是口气不小,你忘了?,我?如今可是大琞女帝,他拿整个北剌都娶不起。”
萧瑶知道,日后完颜懋会是北剌汗王,可他如今不还?只?是个皇子么??兵权可能都还?没收回来,她会怕他?
闻言,霍清婵心口火气终于消散些许,点点头道:“是哦,况且,你已纳了?皇夫。”
提到萧瑶的皇夫,霍清婵眼睛一亮:“听说你那?位皇夫是京城第?一美男子呢,还?有状元之才,他怎么?肯入宫做皇夫的?改日让姐姐见?上一见??哥哥听说你纳皇夫那?日,险些冲回京城找你那?位皇夫打一架,说一个文弱书生没能力保护你,没资格做皇夫。”
“难不成,清骁哥哥还?想让我?纳个武将做皇夫?”萧瑶知道霍清骁一直待她跟亲妹妹一般,只?没想到,山高水长,他还?会关心她纳皇夫的事。
“可不是,他总念叨着要给你介绍几位孔武有力的好男儿呢!”霍清婵也觉着哥哥是在痴人说梦,他说的那?几个人,谁不想上阵杀敌立军功?
入宫做皇夫,霍清婵怕他们?直接羞愤得抹脖子,也不知道这位季皇夫是个怎样的白面书生。
翌日,萧瑶去上早朝,霍清婵起的也早,没让人跟着,自顾自去御花园找个清静地方练武。
无意中听见?花树后面有动静,像是打斗,她好奇地拨开花枝走过去,一眼便瞧见?一位锦衣公子正于空地中央舞剑。
他身量颀长,肤色比她见?过的男子都白,干干净净的,身子也极是干脆利索,飒沓如星。
季昀每日都会在此习武,因着僻静,从未有人来。
听到脚步声,他耳尖一动,手持长剑,穿空刺过来。
只?是一招凌厉的架势,并?非真的刺中霍清婵,可她呆呆望着眼前风华无双的男子,心口似有什么?情愫,倏而破土而出。
作者有话要说:人多了,要搞事情了,欧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