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子都与楚子材相貌上有几分像,只是性情截然相反,冰冷而阴郁,常常敛着双眸,不怎么正眼看人,偶尔睁大眼睛看过来,微蓝的眼眸发出狰狞的寒光,荣恪第一眼看到他,就想到阴暗洞窟里的毒蛇,知道此人极难对付。
果真如他所料,软硬不吃,用刑也好利诱也罢,甚至拿他的妻儿威胁,他始终面无表情,只说两个字:“冤枉。”
荣恪发了狠劲,把他绑着双手吊在半空中,离着下巴两指处竖起一把尖刀,楚子都不敢打盹,生怕一低头就被尖刀戳死,三日三夜下来,终于熬不住了,嘶声喊道:“我招,我都招,先放我下来。”
荣恪就住在楚府地牢的外间,听到他喊叫踱步而进,楚子材听到动静也冲了进来,刚要过去放绳子,荣恪说等等,命卫兵抓住楚子都头发使他后仰,冷声道:“说完放你下来。”
楚子都招认说,他是乌孙二皇子的人,二皇子给他一份名单,命他笼络名单上的人,他各投所好,各部尚书侍郎好色的送美女,也有个别送美男的,比如礼部曲侍郎,爱财的送银子,各位大学士送字画。
最后说到四位辅臣,徐泰上道,收了他送的美女后,对他多有关照,孙智周可恶,文房字画照收,却跟不认识他一样,方太师可敬,对他的人客客气气,甚至管茶管饭,但未受过他一分好处,最可气的就是大长公主驸马冯茂,不只是什么不收,还因此怀疑刺探他,对庆喜说:“定国侯有嫡子,怎么是他袭了爵?他眼眸发蓝,是不是有乌孙血脉?他到处送钱送人,是不是有什么图谋?派人查查他的底细。”
冯茂虽没查到什么,却惹恼了楚子都,他从冯茂身边的人下手,一个五儿一个碧薇,他命令楚少春去引诱五儿,知道冯茂的打算后,逼着楚少春赶在冯茂之前,将蜜丸送给五儿,并安排楚少春逃走,本以为天衣无缝,没想到楚少春会故意投案,承担一切罪行并在牢中自尽。
“我那样宠着他,他竟如此恨我,舍掉性命报复我。”楚子都冷笑,“没想到我会栽在自己人手上。”
荣恪命人放他下来,笑笑说道:“乌孙如今形势不明,二皇子处在下风,你知道吗?”
楚子都愣了愣,随即说道:“我主智谋无双,定会东山再起。”
“去年十一月我朝睿宗皇帝病势转危,符郁推测出辅臣人选,命你收买他们以做将来的打算,他推测的辅臣人数很多吧?八个还是九个?可最终是四个,这四个里面你认为冯茂的威胁最大,所以你制定了一个计策,就算要不了他的命,至少要让他的辅臣地位难保,这样你就可以在主子面前邀功。我说得可对?”荣恪微笑看着他。
楚子都沉默不语。
“你手下有乌孙死士吧?这样的人,有多少?是不是有男有女?都潜伏在各位王宫大臣的府邸里?”荣恪笑着,“你豢养的家伎,你送往各府的人,与你过往甚密的,都会一网打尽。”
楚子都的手颤了起来,荣恪站起身:“而你,就留在牢中,等候你的主子发落。”
“等等。”楚子都喊了起来,“我把名单写给你们,我手下的人,私通乌孙的官员,我都写给你们,你们杀了我,让我死个痛快。”
“看来你的主子不只是智谋无双,还心狠手辣。”荣恪又坐回去,“你说,我写。”
楚少春毒杀何五儿一案真相大白,又有楚子都交待的名单在手,荣恪神采飞扬进宫请求觐见,本以为准能见着,没想到只等来一句回话,太后打发薛明过来对他说:“太后让告诉镇国公,今日太忙,过一两日再召见。”
荣恪忙拦住薛明笑问:“这可是大事,按理太后不会不见,太后是不是身子不好?还是后宫中有什么烦心事?”
“镇国公猜对了一半。”薛明小声说道,“太后身子挺好的,就是有些心烦。”
荣恪往他袖筒里塞一对银锞子,薛明客气笑道:“谢镇国公赏,不过呢,小的不是冲着这赏赐,是冲着镇国公是太后器重的人。是这样,皇上昨日读了首诗,里面有一句,十月胎恩重,三生报答轻。午膳的时候,皇上向太后问起生母,太后就命人拿来起居注,不想有关皇上生母的记录,一个字也没有。昨夜里皇上又问起,太后先拿几句话哄住了皇上,今日早起的时候,皇上突然就哭了,说自己是不是石头缝里蹦出来的?怎么连个生母都没有?皇上一向跟太后亲近,听太后的话,今日却哄不住了,闹了一上午的脾气,也不去读书,跑到福宁宫关着门生闷气,太后进宫时间短,知道的少,特意搁下手头政务,回后宫挨个跟几位太妃问话,估摸着这会儿正在畅安宫惠太妃那里。”
荣恪悻悻然,垂头丧气出了宫门。
惠太妃正和静太妃闲坐,听闻太后驾到,不紧不慢起身出门相迎,行礼下去笑道:“太后大驾光临,妾这儿蓬荜生辉,太后还是头一次来妾这儿吧?太后忙啊,先帝在时,每日里去荣华殿忙着读书,如今呢又忙着……”
“我是无事不登三宝殿。”温雅打断她啰嗦,径直往里。
进去坐了上座,屏退了众人,看着二人说道:“静太妃也在,我就一起问吧。皇上的生母,就是先皇后身边那位宫女,你们都见过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