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从宫里回来后,荣恪了结了楚子都的事,没去理孙智周,孙智周正乐得不用理他,进宫也没有借口,索性逍遥着,等候祖母和母亲归来。
白日里暑气盛就在花荫下喝着太后赐的凉茶看书,傍晚暑气消散了,就带着秦义四处闲逛,将京中名胜一一逛遍,好吃的都尝一遍,好看的自然也不错过。
月底的时候得到消息,祖母和母亲到了东都,再过一两日就能抵京。
对秦义笑说道:“咱们迎接去吧,有些话得事先嘱咐好了,免得进宫惹来麻烦。”
“太好了,还能去东都逛逛。”秦义笑嘻嘻去准备。
人刚出去,转眼又跑了回来,气喘吁吁说道:“爷,宫里来人了,快去接旨。”
荣恪换了衣裳兴冲冲迎出去,见来的是崇福不是薛明,兴奋劲儿去了一半,果然崇福说传皇上口谕,证实找他的是皇上不是太后,另一半兴奋劲儿也没了,面无表情接了旨,跟着崇福进宫。
进了宫被翟冲带进垂拱殿东暖阁,东暖阁是太后的居所,不由又兴奋起来。
进去时太后正和小皇帝说话,瞧见他的身影微笑看了过来,待他行了礼,和煦说声坐吧,又向外吩咐一声:“给镇国公上个冰盘。”
屋中四角放着冰盆,清凉舒适,感觉不到屋外的暑气。
荣恪坐下来刚想说不热,一眼看过去,太后今日穿银色礼衣头戴白玉冠,从头到脚都泛着光,不知怎么突然有些燥热,手心微微出了细汗,搁在柳真端来的冰盘上方觉得好些。
稳住心神问道:“太后唤臣来可有吩咐?”
“镇国公,是朕找你来的。”小皇帝声音里含着兴奋。
“是这样。”温雅说得轻缓,“皇上生母的牌位供奉在万岁山白衣庵,皇上想要过去祭奠,指名要镇国公护卫。”
原来这就是皇上要给我的差事,荣恪刚要推脱,可太后看着他的目光那样清澈,推脱的话到了唇边,却没有说出口。
温雅又微笑道:“我也问了,内禁卫那么多,怎么偏要镇国公?皇上说了,镇国公本领高强,有镇国公护卫,他才放心。我也知道老夫人和夫人就快抵京,皇上只去一日,明日一早出发,傍晚即归,老夫人和夫人最快也得后日才到。不会耽搁镇国公家事。”
看荣恪还是不置可否,又和气说道:“其实,若非镇国公护卫,我也不放心。”
“臣领旨。”荣恪起身拱手,朗声说道,“太后但请放心。”
小皇帝一听他答应了,装出大人模样说一声:“镇国公好样的,回头朕有重赏。”
温雅说声读书去吧,小皇帝跳下榻,蹦跳着走了。
温雅看小皇帝走得远了,方又开口道:“皇帝的生母是白衣庵一位祖太妃的侍女,一直没有进宫,也没有位份,我得见过祖太妃后,问问她先帝当时的意思,再决定怎么追封。上次也是因为此事心烦,一来是事出意料,二来心里有些怪责先帝,怨他没有跟我提过此事,果真如镇国公所说,过了几日也就淡了,觉得没什么。只是皇帝心里惦记着,我想着让他先去一趟,我得了空再去。”
“也可以召祖太妃进宫。”荣恪说道。
“那不行,不能让祖太妃进宫,我要去白衣庵。”温雅说着话,脸上的笑容添了几丝顽皮,“上次出宫去公主府,觉得宫外新鲜,总想着再出去走走,可也得有个借口,前往白衣庵不就是个借口?”
荣恪笑了起来:“太后去往白衣庵的时候,臣心甘情愿护卫。”
“就是说这次不甘愿?”温雅笑看着他,“皇帝的生母没有位份,只能让他秘密前往,护卫的都是靠得住的人,翟冲离不开,我想来想去,就镇国公和大长公主驸马最为可靠。”
“臣明白了,臣心甘情愿。”太后说他是靠得住的人,荣恪心花怒放。
温雅笑看着他,从袖筒里掏出一封信,冲着荣恪一扬:“我哥哥给我回信了,信虽短,能看出他很惦记我,没有生我的气,也没有骂我。”
她说着话,喜孜孜笑了起来,一双明眸中神采绽放。
她这样笑的时候,一张明媚的脸就像含苞的芙蓉花一点点绽放,荣恪看着她,真好看。
温雅将信塞回袖筒:“我看了很多遍,几百遍?也许几千遍?我高兴得想笑,可当着人只能收敛,夜里一个字一个字想着哥哥的信,捂在被子里偷笑。”
她笑得轻快雀跃,唇角一双小而深的梨涡若隐若现,笑着笑着,忍不住笑出了声,自己吓一跳,两手挡了脸从指缝里看着荣恪:“我今日失态了,不过,我真的很高兴。”
“太后高兴,臣就高兴。”荣恪的话脱口而出。
此话一出觉得唐突,避开她的目光低下头去,温雅放下双手,默然看着他,良久才说道:“镇国公请回吧。”
荣恪告退的时候,忍不住去看她的神情,已经敛去笑容,又是端然庄重的太后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