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恪却不坐,身子挺得更直,若出鞘的剑,锋利而冷冽,温雅声音里添了和煦:“你别急,这些日子没有见你,并非是要责罚你,我只是让你好好想一想,以后想要做什么。”
荣恪张了张口,温雅指了指他身后座椅:“先坐下。”
他气呼呼坐了下来,温雅笑笑:“这些日子你做的事我都看在眼里,我们也见过许多次面,说过很多话,据我对镇国公的观察和了解,镇国公是文武兼备的人才,统辖幽云二州不在话下。你可想好了?真的要回云州去?”
荣恪突然就泄了气,打起精神看向温雅:“臣不愿回云州,臣那样上奏,是因为臣想要见太后一面。”
温雅点头:“今日见着了,你告诉我以后想要做什么,今日当着我的面说实话,就这一次机会。”
“臣不愿统兵打仗,也不想□□治国,臣就想仗着祖荫在家赋闲,陪伴府中女眷,兴致来了就带她们出游,四处走走。祖辈父辈亏欠她们的,臣一人还上。”荣恪拱手说道。
“我要有差事给你呢?”温雅瞧着他。
“太后如有差遣,臣愿意领命。”荣恪忙说道。
“幽云总督的人选呢?你可想好了?”温雅问他。
“工部尚书余适才,既不党附于孙智周,也不投靠徐泰,性情耿直为官清正,富文采通兵法,臣以为合适。”荣恪说道。
“余适才可是我想好的大学士人选,因镇国公赋闲偷懒,他就要被外派离京,他可能服气?”温雅摇头。
“臣去余大人府上拜访过,余大人厌弃京中应酬众多,官场争斗复杂,向往着做一方大员,而且他想要去往边疆重绘疆域图。”荣恪唇角噙了笑意。
“镇国公,你犯了欺君之罪,却在我面前慷概激昂,我不能治你的罪,还得哄着你给你顺气。”温雅说着话笑了起来,“上次曲侗气我,你曾帮着我出气,这次就算作回报吧。”
荣恪忙说不敢,温雅摇头:“你有什么不敢的?国公府女眷们的事,认识吕太昌多年的事,奏请回云州的事,这些年蹓出幽云到处闲逛的事,不知道还有多少事瞒着我,奇怪的是,我竟然也不生气。”
“太后宽宏大量,大人不记小人过。”荣恪忙说道。
“徐泰孙智周,几位内阁大学士,各部堂官,王宫亲贵,这些人若是都如镇国公一般欺瞒我,我又该如何?”温雅蹙眉看向荣恪。
“臣会挡在太后面前保护太后。”荣恪决然说道。
“我缺的不是护卫,我缺的是左膀右臂,你只想着逍遥度日,就算有心,又怎么帮我?”温雅看着荣恪,“因何五儿的案子,你在京中有了些名声,若借此东风,我再给你个一官半职,做些事让别人知道你的能耐,你在朝堂上才有分量,才有能力保护我。”
“太后容臣些日子,臣再想一想。”荣恪低头避开她殷切的目光。
“镇国公是通透人,会想明白的。”温雅点头,“我有些头疼,不多留你了,你告退吧。”
荣恪起身欲要告退,看着她疲惫的面孔,忍不住关切问道:“太后这些日子睡得不好?”
“不好。”温雅手扶了额头,“自从听政后,睡得越来越晚,好在睡得沉,白日里精神也好,这两日奇怪,躺下去睡不着,睡着了还做噩梦。”
“可找太医看过了?是不是朝堂上有什么烦忧?”荣恪问道。
“都不是。”温雅摆手,“许是天气过热,暑气太盛。”
说着话起身向外,刚绕过屏风身子突然一晃,手下意识抓扶住身旁的屏扇,屏风也跟着咯吱吱晃动起来,眼看见人跟屏风都要倒地,荣恪眼疾手快,几步冲过去,一把将她牢牢圈进臂弯。
翟冲隔窗听见动静,也跑了进来,奈何迟了一步,瞪着荣恪咬牙说道:“镇国公大胆。”
荣恪没有理他,只专注看着臂弯中的太后,面色苍白紧闭着眼眸,长长的睫毛随着呼吸轻颤,若白色花瓣上轻轻扇动的蝶翅。
将她抱得更紧了些,唇几乎贴在她耳边低声问道:“太后可还醒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