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爷?”桃夭唇角挂上一丝讥讽,“王妃一颗心都在王爷身上,可他眼里何曾有过自己的妻子?他常年在外游山玩水,连续数月不归,王妃喜爱孩子,一直盼着能有身孕,成亲快五年好不容易有了,写信告诉他,他一个字条都不曾捎回,王妃千辛万苦生产,直到孩子满月不见他的人影,过了百日,他回来了,看着襁褓中的孩子满脸惊讶,抱也不曾抱,也不曾问候王妃半句,没过几日又要出远门,走之前王妃说孩子尚没有取名,他大笔一挥,写了个岳字,这一走,直到王妃故去两个多月,他才回来,得知人没了,脸上没见一丝哀容,只是问人怎么没的?康夫人说是突发心绞痛,他点头说声知道了,再没提过一句,也不曾去祭奠过。我也想过将心中疑惑禀报王爷,特意抱着岳儿前去试探,他看着岳儿皱眉道,这么大了,怎么还抱着?放他下来自己走。孩子没了娘,没有安慰反而训斥,岳儿哇一声就哭了,从那以后我打定了主意,不当他是王妃的丈夫,也不当他是岳儿的亲爹。”
风荷想起荣公子说的话,他不适合为人夫为人父。
听桃夭这么一说,此人非是不适合,而是不配。
“那,为何是我?”风荷终是问了出来。
桃夭低头避开她的目光,风荷说道:“这话我曾经问过你,你说的那些我都不信,我总觉得事情不会这样简单。岳儿与你最为亲近,是不是你教的他?就如我教他告庆嫂子的状一般,小人儿聪明,自然一点即通。”
“你既然怀疑,为何又愿意进王府?”桃夭目光幽幽。
“我在娘家已是老姑娘的处境,有王府女史这样的好差事,我求之不得,自然顺水推舟。”风荷说道。
“你果然厉害。”桃夭执拗看着她,“你答应帮我,我就告诉你。”
“那就别说。”风荷一笑,“我进王府是为着银子,为着躲避被逼嫁人,我对付庆嫂子,是因为她总是试图欺负压制我,我不想整日因为她不痛快,一切都是为了自己,帮你只是顺便,于我没有好处的事,我是不会做的。”
桃夭说一个你字,气结顿住,愤愤看着她。
“还有,就算我有心,也没那份能耐。你说的她们,害死王妃的她们,是谁?康夫人?梅夫人?甚至是王太妃?我对付一个庆嫂子尚一波三折,何况是王府里高高在上的主子?”风荷恳切说道,“桃夭,王妃也许真的是病故,只是离开得突然,你接受不了,心中才有了万般疑惑。从此以后,你将疑惑放下,我们一起把岳儿照顾好,待他大些能离了人,你就出王府嫁人,生儿育女,平安过后半辈子才对啊。桃夭,一切往前看吧,过去的事就……”
“你等着。”桃夭突然起身从榻上跳下,疾步出了房门。
很快去而复返,展开手中一方帕子在风荷面前:“这样的帕子,你可曾见过?”
细腻洁白的丝帕,帕子一角绣着一枝桃花,棕色的枝桠碧绿的桃叶,枝头粉嫩的花瓣轻云一般,似随风而动。
风荷心中突得一跳,三年前的春日,在盱江边大柳树下,她伤心哭泣的时候,一位美丽的少妇走了过来,递过丝帕安慰她。
母亲说那帕子所用的丝绸是苏州织造局才有的工艺,女子却谦恭说送给她,让她别嫌弃。
她洗净熨平收了起来,心里隐约盼着能够重逢。
那日去府衙赴花宴,她鹅黄柳绿一身鲜亮,配所有的帕子都觉花哨,特意将那条丝帕拿了出来,母亲说十分别致。
那日看到岳儿在月洞门外探头探脑,她微微屈膝蹲身,朝着他挤挤眼睛,轻轻招了招手,招手的时候,丝帕随风扬起……
难怪岳儿扑过来抱着她叫娘,难怪总觉得桃夭面善,仿佛在那儿见过。
心中有了答案,犹是不置信问道:“这帕子的主人就是王妃?三年前在盱江边那位女子,就是王妃?”
“没错。”桃夭气呼呼说道,“那日回来后,王妃总提起你,她说你能果断抽身,十分明智,我说那尹公子一表人才柔情款款,又不惜放下身段求你,这样的情郎到哪里找去,你分明是矫情,王妃说我不懂。从那以后王妃总惦记着你,我偶尔领了差事进建昌城,她总嘱咐我打听一下你的近况。得知尹公子中了进士后,王妃曾为你担忧,说尹公子定会回来纠缠你,岳儿周岁前一日,我进城送请柬,回来告诉王妃你动身去了扬州,王妃笑说道,太好了,风荷做得太好了。王妃还说要给你做媒,寻一位配得上你的夫婿。”
风荷低了头,鼻子有些发酸。
没有人懂她,就连母亲也问她,尚之是万里挑一的男子,为何非要与他了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