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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3、第一百六十三章(1 / 2)


待到申时,林秋曼才回王府,临走时叮嘱林清菊,让她在家?多住两天,照看一下那两个孩子。

林清菊送她出门,说道:“你把自个儿照看好就行了,家里头有我,且放心。”

主仆俩上了马车,忠叔御马前?往晋王府。

天气开始热了起来,日头也比先前?长了些。

李珣散值回来天色还早,之前?耽搁了三天,落下不少事务,明天又是休沐,故带回来处理。

林秋曼在门口接迎,他下了轿,抿嘴笑道:“你倒回来得准时。”

看老陈从轿中取出不少公文,林秋曼努嘴问:“殿下晚上要熬夜了?”

李珣扶着她进府,“明日休沐,不能陪你外出,得处理先前?耽搁下来的公务。”

林秋曼洗涮道:“说得好像以前殿下陪奴外出过似的。”

李珣被噎了噎。

两人对视,除了渭城和秋猎外,他俩还真没出去闲游过。不过仔细一想,他除了去寺庙听禅,也极少游山玩水。

林秋曼露出一言难尽的表情,“殿下这日子过得实在贫瘠匮乏。”

李珣:“……”

林秋曼:“王府,政事堂,王府,政事堂,两点一线。”顿了顿,“不应该是王府,三十多亩地呢,也够逛许久的了,应该是书房,政事堂。”

李珣:“……”

林秋曼歪着头看他,无比嫌弃问:“你有什么乐子嗜好吗?”

李珣想了想,“听禅悟道?”

“那是老年人干的,年轻人干的呢?”

李珣被这个问题问住了,他的生活好像真的很枯燥无趣,一时竟拿不出能说得出来的爱好来。

林秋曼道:“奴若有殿下这样的条件,首先得弄美姬司乐入府,要特别会跳舞的那种,散值回来听听小曲儿,放松放松,那多惬意呀。”

李珣斜睨她,她继续道:“殿下跟隔壁街的宋御史关系挺好的,约一起喝两杯乐一乐,不挺好的吗?”

李珣忍了忍,“宋致远,御史台的,职责监察百官。”又道,“晋王府,皇城根儿脚下的,府?天天声乐,找削呢。”

林秋曼:“三十多亩地,谁听得到啊。”

李珣:“那还不如骑枣红马去跑几圈。”

林秋曼的眼睛不由得亮了,汗血宝马啊,明儿怎么都得去试试。

回房更衣换便服,林秋曼对那章服兴致勃勃,拿着仔细研究了会儿。

李珣自己穿宽松的交领便服,问:“你瞅什么呢?”

林秋曼偏过头看他,“殿下极少穿亲王制服。”

李珣:“那个太繁缛了,一般情况下不怎么穿。”顿了顿,“除非重要场合。”

林秋曼替他系腰带,他一把将?她揽进怀?,“还想着当官儿呢?”

林秋曼点头,“奴也想过把瘾,就马县令那种。”

李珣失笑,捏她的脸道:“出息,那是最不容易干的差事。”又道,“人人都想做京官,你又可知从县令升到京?,一辈子估计都不得法。”

“姐夫秦秉南不就爬上来了吗?”

“他呀,状元出身,做过京官,下调县令,再提回来,跟从底下爬上来的不一样。若是从底下往上爬,一辈子都爬不起来的。”

“若是从军晋级,是不是要容易一些?”

“那是自然,但付出的却更凶险,战场上刀剑无眼,一不留神就丢了性命。那是靠胆量挣来的前?程,是真正的把脑袋别在裤腰上拼出来的道途。”

林秋曼酸溜溜道:“如此说来,还是你们这群人好,一出生就含着金汤匙,让多少人望尘莫及。”

李珣挑眉,“那你瞧瞧皇室里八个兄弟姐妹,如今还有几人存活?”

林秋曼沉默。

李珣:“你再瞧瞧华阳的经历,在国政面前,所?有权贵子女都是棋子利益。家族既是护佑他们的树荫,也是要让他们为之牺牲反哺的桎梏,这样才能长久维持一姓兴旺。”

“有时候我倒宁愿做个平头百姓,随波逐流,没那么多厮杀权斗,简简单单的,每天琢磨着口粮生计,也总比日日睡在刀尖上安稳。”

林秋曼:“奴不信殿下是安于现状的人。”

李珣:“谁不想安稳,谁不想躺赢,谁不想舒适安逸呢?”

林秋曼认真道:“安稳舒适固然重要,但奴一直认为,每个人都有价值,都有他想去实现的愿望。”

这话令李珣生了兴致,“此话怎讲?”

林秋曼:“就拿殿下来说,你常年累月勤勉,不就是为了实现心中的抱负吗?”

李珣没有说话。

林秋曼继续道:“咱们再拿吴嬷嬷来讲,她对你忠心,事事周到熨帖,不就是把希望寄托到殿下身上,想看昭妃一生的培养心血没有白费,想看你爬到巅峰吗?”

“王府?的每一个人都有他的自我价值。殿下手握权力,站得高看得远,自然看不到我们这些小人物的价值,但不代表没有。”

“殿下所?信仰的价值是家国天下,是黎民百姓。而我们这些小人物的价值或许是一日三餐,或许是发家致富,更或许仅仅只是平静安宁。这些都是我们为之去努力争取的,它自然没有殿下的信仰那般厚重有分量,却是成千上万人的生活盼头。”

“奴以为,一个人只要他有盼头,并为之去争取,那就是一种自我价值,而去实现拼搏的过程则是自我价值的?现。”

这番话引起了李珣的深思,他若有所?思问:“那你的价值是什么?”

林秋曼仰头看他,“奴的经历殿下是看到了的,从最初的投湖到后来的自立门户,哪一件不是引得众人津津乐道。”

“可是人们为什么要津津乐道啊,因为奴不顾一切挣脱了官家娘子的礼教规矩。这是不符合世俗给?女郎立下来的边界,但是奴打破了它。”

“可是奴为什么要打破它呢,因为奴不服气呀。凭什么女郎就得被禁锢在那四方宅院里,明明是韩三郎背信弃义,为什么觉得丢脸去投湖自尽的人是奴,而不是韩三郎呢?”

“奴就想不明白了,奴凭什么要忍辱负重,去受世人的眼光审视,而无视自己的渴望需求呢?”

“奴相信,还有许多跟奴一样在婚姻家庭里受困的女郎。她们跟奴一样在苦苦挣扎,却因为世俗礼教而抑制自己的渴望,只能去忍耐去承受。”

“但奴更愿意相信,当她们无法承受,而又不愿结束自己的生命时,她们就会去想法子寻求生路。而奴的价值信仰,便是站在那里拉她们一把,让她们像奴一样从礼教世俗中挣脱出来,能活得像个人样。”

“奴更知道,奴的力量很微薄,但奴就是很高兴呀,看到她们从泥潭?挣脱出来对奴笑时,奴可欣慰了。”

“那种感觉殿下应该也能明白,就像渭城遭难,殿下主持大局杀贪官抚慰百姓时他们对你笑的感觉。”

这是她第一次向他坦露为什么执着于上公堂的缘故,以前她是从来不会说的,因为说了他也不会理解。

他是被父权哺育大的男人,皇族权贵,一切利益的出发点皆是男性立场。

但现在她愿意说了,因为吴嬷嬷去世他会哭,证明他也是有人心的,既然有人心,有人情味,那沟通起来就不会像往日那般困难。

听了这些话,李珣的内心确实是有些触动的,他垂眸睇她,“所?以你跟华阳志同道合。”

林秋曼点头,“对,跟大长公主志趣相投,所?以我们能走到一块儿。”顿了顿,“京城里能跟殿下走到一条道儿上的人,定然也是志同道合者,奴说得对吗?”

李珣收拢她的腰肢,捏住她的下巴道:“往日我倒是小瞧了你,野心还不小。”

林秋曼:“殿下的野心更大,这京城只怕是装不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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