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遇,卢靖远……整治这些人不过是敲山震虎,敲了卢靖远这个“山”,那只“虎”估计也快坐不住了。
只是……
北风呼啸穿过窗棂,烛光猛地摇曳下熄灭。
萧铎转身,眸光扫向桌案,天色将明,宣纸之上墨迹半干,银钩铁画,威严迫人,赫然“忠君”二字!
腊月,冬日正午。
永安城,喧嚣热闹。
霍长婴牵着好不容易制服的枣红大马,走在永安城的街上,心情颇为愉悦。
突然脚步一滞,枣红马大爷撩蹄子站住不动,霍长婴气结,前世作皇子的时曾摔下马昏迷了三日,从此他便不敢骑马,即便重生以来,他也宁愿走路。
于是,一人牵一马就这样走到了永安城。
而这性格清奇的马大爷,此时冲着一个巷口“噗噜噜”地叫着,情感饱满真挚着实感人肺腑。
“大红!”
霍长婴拉缰绳,有些无语,忽的神情一凛,顺着大红的视线望去,喧闹的巷子客栈邻里,一丝孱弱的青红妖气缭绕期间。
霍长婴惊讶地看了眼被他唤作“大红”的马,笑道:“不错,都能感应妖气了!”安抚摸摸大红的马头,转身向那件客栈走去。
大红骄傲扬了扬头,难得顺从地跟着霍长婴。
住到客栈,安顿好大红后,霍长婴惊讶地发现,书生原本竟是一戏班子的台柱子,而今夜赏花灯,戏班子也在鸡鸣寺庙会上也搭了台子。
霍长婴同班主打听到,书生是一年前来的他们戏班,从来只唱一出戏,但备受追捧,每每宾客满堂,叫好不断。
而那出戏讲的是一个世家的落第才子与一清贫采药女相识相爱,最终却因门第之见阴阳相隔的故事,其中“生可以死,死可以生”的爱情,赚了许多娘子夫人的眼泪和赏钱。
手中折扇转了圈儿在掌心一敲,霍长婴满意笑笑,书生,你果然是个有故事的书生!
遇到打不过的妖怪怎么办?
年幼的他练功偷懒,被师父罚倒立,赌气问师父:“妖怪很厉害打不过怎么办?”
“智取。”师父捋胡须,戒尺一下下轻敲手心,眯眼高深道。
年幼的他被师父的智慧折服,想了想又问道:“还是打不过怎么办?”
戒尺顿了下,“跑!”
……不是应该奋勇而上,浴血杀妖么?幼小的他,脑海中记忆全是前世太监总管李德忠讲的忠君爱国,舍生取义的英雄故事。
想着也这么问了,于是……得到了师父劈头盖脸的数落。
霍长婴摇了摇折扇,冷的一个哆嗦,忙合起扇子,彼时师父怎么说的来着,好像是——臭小子!打不过智取也打不过你还不跑,不是傻,是蠢!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人都没了还捉什么妖!
想着手下动作不停,口中喃喃念个噤声咒。
“什么!”
班主闻言急得直转圈儿,“婉娘唱不了这叫我怎么办啊!眼瞧着就要开场了!”
“谁知道啊,”小厮满脸焦急道:“今早这姑奶奶还好好的,刚扮上就哑巴了,更别提唱戏了!”
班主和小厮一起急得团团转。
“班主,”一侧的霍长婴忽的粲然笑道:“您看我成么?”
月上柳梢头,永安城灯火辉煌。
戏台之下,前排是坐着的权贵之家的娘子夫人,人头攒动几乎将街口堵了个水泄不通。
戏台之上,敲锣打鼓,戏已开场。
“这新来的唱得真好,”前排的一个夫人,抬手拭去眼角泪水,“泪别夫君这段儿真是感人。”
另一位夫人,扔了赏钱道:“就是,比之前的婉娘唱的好多了,这身段也比婉娘利落多了。”
此时戏台上,采药女扮相的霍长婴正在和书生扮相的花妖,执手泪别。
这段戏讲的是书生被家人强逼离开,病重垂死,和采药女在梦中相遇,梦醒便要分离,两人梦中依依惜别。
“相公,繁花开尽,莫要忘了牡丹还未开哩——”
霍长婴长袖甩起,水袖之下符咒顺着两人执手间悄无声息飞了过去,虚浮在书生周身,而沉浸在戏文中本就重伤的书生猝不及防间被霍长婴困住。
此时,戏正唱到书生死去,采药女扶棺痛哭。
众人不察觉时,霍长婴轻笑低声道:“你就在这儿自我反省吧,七日后自会化掉所有修为,忘却前尘还了你造的孽债,做一株普通的牡丹花。”
棺材中,回过神来的书生瞪着赤红的双眼,奈何妖力被束缚,动弹不得,眼睁睁看着棺材闭合。
帷幕落下掩住灵堂棺材,场景切换至城外孤坟,采药女哭倒在坟前。
“相公,你在哪儿哩——”
轰隆——
唱腔尾音未落,戏台顶棚缝隙中突然掉下一人,恰好落在霍长婴身前。
假装哭倒在地的霍长婴愣了下,抬眼望去,磨了磨后槽牙。
萧铎,又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