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眼旁观的霍长婴不由睁大眼睛,这是木偶妖飘散的意识潜入了他的梦境,如同之前的牡丹花一般。
是意识中最放不下的记忆。
此刻,霍长婴仿佛变成了那个少年,悲伤喜悦都能体会。
带着雪白的面具,隐藏全部感情,跳着别人的故事,唱着自己的悲伤。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
转身,抬手,清唱。
伶人少年的眼神却从未离开过一个人——那个主座之上面容模糊的男人。
霍长婴知晓,少年心底有那个人。
可他自卑,怯弱,他没有越女的勇气,只敢借着戏词,唱出他对男人的爱慕。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
忽的,少年眼角瞥见离主位最近的一个伶人袖底闪过的寒光。
惊|变骤生。
鼓点乐声戛然而止,众人惊慌,尖叫逃窜,碰撞案几之声此起彼伏。
伶人袖底匕首闪烁着淬毒的幽光,直刺向男人的心口,男人巍峨不动,不曾躲闪半分。
下一刻。
众人还未反应过来,旁侧忽然横出一道纤瘦的人影,挡在匕首和男人之间!
刀刃没入皮肉的声音,陡然在少年耳中放大。
变故只在呼吸间,男人一掌拍去,行刺的伶人生生飞出数丈,吐血昏死过去。
匕首刺入少年的心脏,鲜血大沽大沽地涌出,他身体无力滑倒,身后有人揽住他,臂弯坚定而温暖。
真好,他抱着他了。
少年想要笑,可胸口刀刃尖锐冰冷的疼痛,排山倒海般占据着他的意识,费力仰头,男人的面容近在咫尺,望着他的眼中似乎有一丝困惑。
他想,男人大概是好奇,这个素未谋面的伶人为何会为他挡下致命的一刀。
他想抬手触碰那个遥不可及的男人,只差一寸便能碰到,少年的指尖滑过男人脸颊,无力地垂下。
眼睛闭起,面具后,泪水滑过脸颊,少年没了呼吸,也咽下了那句说不出口的话。
——多想告诉你,我爱着你啊。
霍长婴怔怔地看着眼前的一切,也许被木偶的意识所感染,那种铺天盖地的心痛和遗憾,瞬间将他淹没。
不知怎么,脑海中竟忽然闪过萧铎冷峻的侧脸。
霍长婴怔住。
等霍长婴回过神来,伶人少年也再度睁开了眼,他变成了无血无肉的木偶,四肢僵硬,没有心跳,静静站在黑暗的密室的角落里。
紧闭的房门“吱呀”声打开,少年心神巨震,阳光透过洒下一地斑驳光影,衣袍遮盖住来人的眉眼。
可他分明知道,那便是他一直爱慕着的男人。
从那日起,少年魂魄被禁锢在傀儡木偶中,成了一个真真正正的木偶。
少年身边还并列站着许多相似的木偶,它们静静停在黑暗的密室中,等待着主人的召唤,大多没有面孔,他从未看过自己的眉眼,以为和每个木偶一样。
霍长婴却知道,那是不同的,面具掩盖下,男人雕刻出一张清秀如花瓣般的少年面容,同少年生前别无二致。
少年身边的木偶少了有补,补了又少。
他比任何木偶都听从男人的指令,他是男人手下最忠诚得力的杀手。
可每当看着自己染满鲜血的双手,看着那一个个倒下的人望着自己的惊恐眼神,他痛苦,不安,愧疚,理智一遍遍告诉他,这是在作孽。
但他舍不得离开男人,也离不开那个男人。
无血无肉的木头,却在日复一日的爱慕和愧疚的折磨中,生生长出了一颗鲜活跳动的心脏。
角落里,兽口鎏金香炉缭绕起袅袅白烟。
带着面具的少年木偶趴在看不清面容的男人膝头,仰头哀求着:“我们做了太多的错事,是该赎罪了。”
男人大怒猛地将少年甩开,径自走入黑暗中。
少年在哭,可变成木偶的他早就没了眼泪,可他的心分明就是在哭。
他痴迷地看着男人离开的方向,僵硬的木头手抚上心口,眼中情绪复杂而汹涌。
你知道么,这是颗为你捧出的真心。
我小心翼翼地藏着,生怕被你发现,你高高在上,而我如蝼蚁,连暗自喜欢都觉得是一种亵渎。
我不能劝你回头,可我却能替你承受惩罚。
木偶望着男人的方向,眼中绝望逐渐蔓延开来,他缓缓抚上自己的心口,指尖刀刃锋利……
作者有话要说:小剧场
少年像只寻求庇护的幼鸟朝男人身边靠着……
萧铎:叫爸爸
长婴:……不叫
萧铎(危险眯眼):等下要你哭着叫爸爸
长婴(警惕):你想干什么?
良久后,长婴揉着酸痛的腰背,眼角逼出泪水,推着再次压上来的男人,哭道:夫君!
沉默片刻后的萧将军,忽的仰头捂住了鼻子
长婴:……
只敢在小剧场开车的作者君顶锅飘过~~~虚心接受小天使意见中,乖巧坐.jp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