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课之后,何煦说要带江湖去个地方。
两人乘车来到城外一处墓园,四周很安静,松柏和墓碑上覆盖着积雪,李阿姨就长眠于此。
墓碑很干净,旁边还摆着没有枯萎的花束,何煦拿着从墓园管理处借来的小扫帚不停扫着积雪,说他们一家过年的时候刚来看过李阿姨。
何煦一家人都很善良,可他爸爸却总被人叫做“暴发户”,他妈妈无论走到哪里,背后都有人指指点点地议论她是“神经病”。
江湖站在墓碑前,瞬间气氛凝重,她低头朝李阿姨鞠躬。
“元元,你有丁世元的近况吗?”何煦问。
江湖点头:“他还在精神病院,一直没出来。”
“可恶,他应该下地狱!”何煦攥紧了拳头,“凭什么还能好吃好吃逍遥自在啊!”
江湖盯着墓碑上李阿姨黑白照片中的笑脸,胸口突然就像被什么堵住一样难受。
她扭头问何煦:“你为什么要学法律?”
何煦愤愤不平地回顾说,自己在青少年时期过得很惨。
当初李阿姨去世后,何煦的精神状况时常不稳定,母亲担心他被人指指点点,所以有好几年里,都是悄悄带着他四处私下找医生,靠着服用药物才控制下来,好不容易换了所私立中学就读,又因为拉下的课业太多,成绩一落千丈。
H大是何煦儿时的梦想,他只得逼迫自己拼命学习,但药物的副作用让人很难集中精力,他只能付出比常人更多的时间去攻克一座座大山。后来,何煦得偿所愿考上H大,专业是他凭自己喜好选的,大学生活也让他的精神状况好了很多。
大四那年,何煦无意中发现全正谦就在H大法学院,在看到童年时代电视里一出现他就会害怕的人,何煦觉得有那么一刻,人生轨迹仿佛都要开始急转弯。到了毕业季,何煦想方设法靠校篮球队拼来的荣誉和队长的身份成功保研,并转到了法学院,成为全正谦所带的最后一届研究生。
“在他手底下干活,虽然添堵,但起码走得近,我转了专业来法学院,就是想看看这老头到底收过多少黑钱藏了多少猫腻!要是被我逮住了,一定会让他身败名裂!”
江湖默默听着,等他说完了才问:“那你有他的把柄了吗?”
何煦苦笑,像只泄了气的皮球:“还没找到,不过,我还有一年半才毕业,还有时间......”
江湖轻拍他的肩,说自己已经在查当年的案子了,又让何煦安心学习,别耽误了拿文凭。
何煦愣住:“元元,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江湖挤出一丝笑,像是在安慰被烦躁和迷惘不断困扰的何煦,她说:“这些年我一直在国外,现在回来已经换了名字和身份,当年没弄清的事都交给我吧。”
她说这话时很轻松,就像是决定独自下楼取快递那样的无所谓。
何煦有点紧张,消化着她简短语句里巨大的信息量,忙说:“你一个人调查,会不会有危险啊?”
江湖摇摇头,又说了一遍,让他安心学习。
离开墓园的时候,何煦依旧是心神不宁,提出可以帮她盯着全正谦,就算要偷偷溜进他家找证据也不是不可以。
江湖微微笑了下:“你想帮我的话,就答应我一件事吧,小煦哥。”
小煦哥。小时候江元元就是这么叫何煦的。
瞬间,何煦的眼圈红了,他点头:“行,你说!”
“今天从这里走出去之后,你我就是陌生人了。”
江湖看着他的眼睛,语气坚定地说。这样的眼神何煦突然感到熟悉,小的时候江元元帮他回击那些欺负自己的小朋友时,好像就是这样的眼神。
只是现在更加冷静和决绝。
离开墓园,二人分头离开。江湖打车回城里,路上收到之前案子委托人发来的消息,委托人说已经收到退伍金了,一通客气谨慎的道谢之后,他又说想当面道谢,话题最终落到约她吃饭。
自从回国以后,三天两头总有约她吃饭套近乎的人。但江湖心里有事,精神状态也比常人绷得紧,所以一律都借口工作忙给谢绝了。
江湖盯着这条信息,楚一的脸在她记忆里已经有些模糊了,依稀还有点印象可能是因为他在平山工作,上次去还差点被他撞见。
平山,客户......一个念头让江湖迟疑,没有立刻回复拒绝的说辞。
于是,她很自然地回复楚一,说最近手头案子多,几乎天天加班,过段时间再约。
楚一立刻回复:好,你先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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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后的两个多月里,江湖步履不停地一直在全城寻找当年给丁世元做精神鉴定的医护人员。每次联系到相关人员有点眉目之后,只要她一提自己的来意,甚至只要一提跨年夜灭门案几个字,对方立刻就什么都不说了,之后便像躲瘟神一样躲着她。
全正谦不愧是金牌律师,做事滴水不漏,就算出现了疑点,但也没有留下任何证据。更何况案子距今太久远,这条线索很快就断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