拂依心口一紧:“从前?你说的从前不会是三千年前吧?”
“正是。”
“我那时真的好看?”拂依实不能相信。倘或她上一世是个顶尖的美人,这一世至少也该是个美人,怎么只落得清秀二字?
“是,”长安神色郑重,“差一点就真的倾国倾城。”
差一点,一座城池因她而灭。
拂依嘴角一抽:“你能给我看看吗?我想看看,当年我到底长什么样?”他既能带她看到他成妖的那天,想来也能令她看到她的从前。
长安果然道:“好。”说着,便以指尖抵住她的眉心,再睁眼时,是卧室的穿衣镜被拎到了眼前,拂依不可思议地看着镜中人。
那柔婉的女子,是她,亦不是她。
她的平直眉换了柔婉的柳叶眉,唇色也更粉嫩些。至于五官,仿似都没变,又仿佛都变了。附着这样古朴的装扮,镜中美人美得清婉柔弱,眼中像蓄着泪一样晶莹。倘或真有珍珠滴落,确是能勾得人心碎裂。
拂依僵硬地动了动手指,镜中人果然也同步动了动。她看着那只手,纤弱细嫩,那是未经任何风霜的手指,不似她的,掌心存有薄薄的细茧。
拂依呆愣着瞧了许久,才望向身侧的男人:“这真的是我?”
长安凝着她,垂了垂下颌。
“我从前这么好看,怎么现在?人的每一世轮回,相貌都会发生改变吗?”
“嗯,”长安沉吟了下,“不止相貌,有时种类也会发生改变。兴许上一世是人,下一世成了动物。”
“都是三千年一世?”怪不得人类没有大爆炸,拥挤成灾。
“不,”长安道,“寻常人渡轮回,顶多百年一世。你……”长安一时顿住,拂依亦是忍不住咽了咽口水,“我目前也不大清楚。我原本也以为顶多百年,你自会回来。结果等了三十个百年,才算等到你。”
“这……”拂依蹙着眉,实难理解。
“大约是你前世被大火燃尽,只剩了一捧骨灰,还融进了我的根茎,促使我成妖。可能这些折损了你自己的魂灵。”
“所以?”拂依凝着他,面目已然变回原来的模样。
长安侧过脸,望着夜色深处。“在等过第二个百年的时候,那座寺庙里的方丈在我身旁圆寂。临走前,他说了最后一句话。他说这世上有些人随万物而生,随累积的善念而存。那时我便知道,总有一天你会回来。”
“你真信了他?”不止信了,还足足等了三千年。而原来,他以为只是百年。结果生生等了三十个百年。那些寂静的夜和喧嚷的白日,他都是怎么熬过来的?
“重点不是这个。”长安似乎全不在意,只淡淡道。他扶着女孩的肩令她躺下,重新遥望着那满天星辰。“其实你的骨相从未变过,只是皮相稍有变化。”
骨相,皮相?拂依紧蹙着眉,愈是觉得脑子不够用。
长安便继续解释:“简而言之,他们轮回转世,开启新的人生,而你仍是你。”
这么说,拂依便有点懂了。只是,“那我为什么会变丑呢?”
“呃……”长安咳了下,难得没有脱口而出,而是仔细措辞。拂依想着他方才的话“随万物而生,随积累的善念而存”,却是忽然回过味来。
她道:“是不是我前世做了恶,所以今生不大好看?”
长安眼皮微垂,低低道了声:“是。”他没有撒谎的本能,本能是事关拂依的予取予求。
“还真是这样啊!”拂依长长地叹了一声,双手搁在脑下,又是悠闲恣意的姿势。顿了顿,忽而又是盯着长安,“我前世做了什么恶,你知道吗?”
她知道这坏事做得定不简单,但还是想知道。她原本是怎样一张脸啊,往那处一站,便是个让人心甘情愿将心肺掏出去的模样。
若她今日还能顶着那张脸,哪还用费劲巴力地去追爱豆啊?她仅凭一张脸,就能自个成为爱豆。
拂依颇想知道,这坏事到底坏到了哪种程度,竟然在三千年才有一次的轮回中折损了她的容颜。令人费解呀!
长安却愈是像怀揣着难言之隐一般,长久才道:“拂依,时过境迁,你还是不必知道了。”
“你都说了时过境迁,我只当听一听故事,有什么不能知道的?”她一贯修的佛系心性,好奇心一向弱。但事关自己,怎么着也得多问几句?
人心便是如此,旁人愈是遮掩,你愈是想知道那朦胧背后的景象。而真将雾霭拨去,也未见得如意。
“即使你错过,那错也不在你。”长安沉沉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