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娘——”
脆生生的一声,周遭的人都清楚地听见了。
妙娘敏锐地觉得,拐角那边的脚步声急促了起来。
发觉到曹巍的加快了脚步,替他引路的侍卫不禁问:
“曹将军,您这是怎么了?”
曹巍眼神灼灼,额上因为近日叩头太过,还留有点点血痕,瞧着略有几分狼狈。不过狼狈的同时,也像是在昭示着他的决心。
他决心,一定要找到妙娘。
“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侍卫想起李护李大总管的嘱咐,忙道:
“将军许是听岔了,大约是宫人们喧闹。将军,我们还是快些走吧,再晚,宫门就要下钥了。”
“嗯。”
曹巍听对方这番说辞,口中虽应下,却并不甘心,一路往出走,一路看着宫道两边。
路过的许多人都穿着杂役房特有的粗糙的衣裳,奋力地干着活。
他方才分明听见有人喊“妙娘”,可是,一路走过去,竟没有一个是他的妙娘。
一直走过了这段路,转弯就要到宫门,曹巍还依依不舍地回头,想要再看一遍。
却被身边的侍卫连连催促:
“曹将军,请吧。”
“……”
“嗯。”
一直到曹巍早已出了宫门,杂役局的掌事嬷嬷过来巡查,与妙娘同住的几个姑娘才慌忙叫她出来:
“妙娘?”
“妙娘,快出来吧,嬷嬷来了。”
妙娘这才愣愣怔怔地从杂役局运送水桶的车底钻出来。他们今日的差事有一项是擦宫墙,是以晌午一过来的时候,就推了一辆车,运送水桶,用来洗涮。
方才眼见着要被姐夫撞见,妙娘不想他为难,这才急中生智,钻进了车底。
一从车底出来,还不忘忧心地望向宫门的方向,试图瞧瞧,姐夫走没走。
住在妙娘身边的姑娘叫阿苏,她见到妙娘从车底出来,忙将她拽到一边,小声说:
“已经走啦。嬷嬷来了,快点干活。”
确认姐夫已经走了以后,妙娘被阿苏拉过去,捂着心口连连呼吸几下,这才稍稍缓过神儿来。
待到嬷嬷巡查过去,阿苏看向妙娘,含笑揶揄道:
“你方才怎么那么怕那位将军啊?还躲到车下。”
“我,”
妙娘一晃神,想到姐夫日日去求陆景湛,若被姐夫发现她正在杂役局,岂不是更加为难,将姐夫牵扯进来让事情变复杂,反而更加麻烦。不如原本就不知道的好。是以,阿苏时候,妙娘也只是随口扯了句谎,
“他,他一身威武之气,我有些害怕。”
“原来是害怕了,”
阿苏笑起来,
“他不就是那位求圣上让他在紫微城找他家娘子的大人吗?你先前还说感其情深,羡慕人家娘子呢。”
妙娘一时哑口无言,许久,才憋出一句:
“原是……原是如此啊。”
-
夜色愈渐深浓,慈宁宫里悄然办起一场小宴。
因在孝期,并无什么排场。不过宫人们都知道要来的人有哪几位,一个个俱是不敢怠慢。
彼时慈宁宫中,郑太妃正坐在软塌边,手执白子,与另一边的郑心姮对弈。
方一落子,正好听见门边传来脚步声,紧接着,是郑太妃身边的大宫女梨鹊姑姑声音中带着喜气儿地扬声说:
“太妃娘娘,您快瞧瞧谁过来了!”
饶是素日沉静的郑太妃,见梨鹊这样高兴的样子,也忍不住脸上多了几分喜色,笑道:
“你这么高兴,还能有谁,左不过是焕儿来了。”
“正是呢,煜王殿下头一个就过来了,还给您带了好些东西呢!”
主仆二人正说着话,就听一道和煦清朗的声音传进来,于此同时,门外进来一位唇红齿白,白衣翩然的少年郎。
少年打着折扇,在身前缓缓扇着,颇有几分不羁风流的意味。他一进门,便眼中含着笑意,收了扇,先冲座上的郑太妃拱一拱手,算是行过礼:
“母妃。”
然后目光才落到与郑太妃对弈的郑心姮身上,又补上一句:
“表妹也在。”
“快,到母妃这边坐,”
自打建成皇帝大行之后,郑太妃素日神情寡淡,也就只有见到小儿子陆景焕的时候,面上的喜色才掩藏不住。此时便一边叫陆景焕到身边,一边指挥着梨鹊姑姑给他上座。
“你出宫立府,到底是不方便些,这么一晃,哀家又有好几日没见着你了。”
“左右都在上京,母妃若不嫌叨扰,儿子日日进宫来。”
这话听得郑太妃眉开眼笑,冲着对面的郑心姮摇着头笑道:
“你听听你二表哥这话说的,没良心的,哀家何时嫌过他叨扰?”
“只怕即便姑母您觉得叨扰,二表哥也要日日往宫里来呢。姑母往后子孙绕膝,福气绵长着呢!”
“你啊,惯会说话。”
郑太妃边与郑心姮说笑,边抬手将手边晾到温热的茶端起来,递给身边的陆景焕,
“来,喝点这个,清清嗓。”
“母妃,”
陆景焕接过郑太妃递来的茶,
“我又不是三岁小孩子了,往后啊,换儿子照顾你。”
“瞧瞧,倒是封了王立了府,眼见着便不一样了。对了,你妹妹呢?怎么没和你一同来?”
前几日册封,建成帝九子景焕封了煜亲王,七女鸢灵封宁国长公主,亲王府和公主府早已令人规整过,是以,圣旨颁下来的一两日,兄妹两人便已各自搬出紫微城,各自入府了。
陆景焕闻言,抿了一口茶,将茶盏重新放在棋盘边,答道:
“是一起入宫的,不过鸢灵去明宸殿请皇兄了,叫儿臣先来看母妃,她与皇兄稍后便到。”
一提到皇帝,郑太妃面色稍怔,只应:
“也好。”
“长公主与大表哥素来亲厚,姑母您就放心,说不准他们马上便要到了。”
这边几人又是闲谈几句,不多时,终于听见殿门外有内监唱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