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唯一?觉得很对不住的?事,就是没?有回去和?奴良鲤伴喝那一?盏妖铭酒。
这么?多年过去了,我认识的?人?里,唯一?没?有变化?的?大概就只有奴良鲤伴了吧。
妖怪的?寿命很长,短短几?十年对于他这样的?家伙根本算不上什么?。所以正是因?为如此,我才害怕被?骂,因?为没?准这家伙还对我放他的?鸽子记恨于心、历历在目。
原本打算等自己做好了心理准备再?去此世找他,但是由于拖延症发作,一?直磨磨蹭蹭地没?有行动。本来以为见面的?时间?足够充裕,可没?想到的?是,奴良鲤伴很快也跟着到地狱里了,据说还是因?为情债被?捅刀而死。
我:“噗。”
真是一?个倒霉蛋、可怜鬼。
虽然是个被?前期抛弃的?鳏夫,但是总是在感情这笔帐上面一?派糊涂。
对于他这样的?大妖怪,是没?有转世这一?个选项的?。
而且也没?有几?个生前强大的?妖怪,愿意?在抛弃记忆转生为孱弱无力的?人?类。
这么?做无疑是抛弃自己的?名字和?尊严,更何况,哪个厉害的?妖怪身上没?有一?些新仇旧恨呢,就算是愿意?成为平平无奇的?人?类,恐怕以前的?仇家也不会放任自己过上平静的?生活。
并且奴良鲤伴明显对于尘世仍有挂念,所以我并没?有去问他有没?有转世的?打算,只是等从阎魔厅走?出来之后,我就带着他去合众地狱的?花街里喝酒。
说起来,我真是和?花街这个地方有不解之缘。
曾经混日子的?时候我在吉原里醉生梦死,中?间?短暂地戒了两年,被?鬼舞辻无惨变成鬼以后,又经常待在堕姬所在的?京极屋。
老板娘三桥困惑于我住在吉原把几?乎这里当做自己家的?行径,她似乎认为凭借我的?脸,无论在哪里都绝对不缺别人?的?爱慕,没?必要把青春年华放在脂粉堆里大把大把地挥霍。
到了后来,堕姬在我这里赚到的?钱数目大到令这个老板娘不安起来。于是我只好招招手,轻声对她耳语,说:“我就是喜欢给女人?花钱的?冤大头。”
于是三桥就一?直以同情的?眼光看着我,可能是日本人?为客人?着想的?服务行业的?责任感在那里,用现在流行的?话来讲,她心里大概想的?是:‘虽然人?的?癖好是自由的?,但是我认为你应该还是去看看医生。’
她的?眼神曾经几?乎让注意?到这一?点的?堕姬几?度炸毛,最?终还是被?我拦住,好歹没?让堕姬把她杀死。
等到死后,我既不空虚,也不无聊,所以也就提不起兴致去这种地方喝酒。
可惜合众地狱的?花街是地狱中?有名的?商业街,每次团建的?时候大家都要往这个地方跑,于是我也就顺理成章地和?各个公关店的?老板还有员工混熟。
虽然白泽反倒一?副羡慕极了的?模样,但是我一?点也不想要这种理所当然的?熟悉。因?为警官和?夜总会混合在一?起,总之无论是哪种意?义都糟糕透了。
奴良鲤伴跟我讲了一?些我死后在他身边发生的?事。
他说他从雪女口中?得知恋人?已经逝去之后,接连听说了挚友死去的?消息,于是一?蹶不振,一?直消极堕落,萎靡不振地生活。这时候出现了一?位开朗活泼的?人?类少女,为他灰败的?生命中?带来色彩,于是他决心与她结为夫妻,而后共同孕育了一?子。
本来以为生活会这么?普通又平静地活下去,但是与曾经恋人?相貌极其相似的?孩子的?出现,搅乱了这位二代目的?心弦。面对这样的?往事,他不由得放松了警惕,结果当着不到五岁的?孩子面前被?恋人?杀死。
奴良鲤伴绝对是很有文化?的?妖怪,说话很有调理和?章法,叙事的?脉络也十分清晰。
我听得津津有味,等他讲完之后便产生了极大的?感慨——
情债还是欠不得。
这时候我们已经转场了三次,现在正在一?家KTV里。
我嚼着果盘里的?爆米花,并没?有去唱歌的?意?思,奴良鲤伴也并不是那种会在半公开场合引吭高?歌的?家伙。我们来到这里,纯粹是因?为酒到酣时我想吃一?点爆米花,但是电影院来回又太过于耗费时间?,显得有些不值、
于是我就在酒吧五彩斑斓的?频闪灯下跟他聊起了家长里短:“然后呢?所以说你现在下了地狱,家里就只有一?对孤儿寡母,还有含辛茹苦把你养大,结果白发人?送黑发人?的?失独老父亲?”
多损呐奴良鲤伴,一?个家庭的?顶梁柱就这么?轰然倒塌了。
也不知道奴良组的?妖怪们因?为总大将的?死去,又有多少成员因?为势力的?缩水失去自己的?工作岗位。
全都是你连个恋爱都谈不好的?缘故。
奴良鲤伴的?眼神闪烁了一?下:“不……虽然有些突然,但是我相信父亲能够照顾好陆生,直到他成为真正的?百鬼之主?。”
我心想其实也不定,毕竟滑瓢叔叔年纪大了,头发都白了一?片。
不过这种糟心事会发生,从主?观上并不能怪奴良鲤伴。
毕竟他决心二婚,也是得知自己前女友的?死讯才去追求新生活的?。
见到与前妻相似的?孩子追上去也是负责任的?好爸爸的?体现,哪怕父母之间?有再?大的?矛盾,孩子无论如何都没?有错,并不能放任她不明不白地在外面流浪着生活。
不提这件事还好,一?讲到自己家的?烂摊子,任是奴良鲤伴平时这样洒脱的?家伙,作为亡者,也不免对未来生出一?派渺茫。
作为曾经受过挚友帮助、又知恩图报的?热心认识,我选择挺身而出,义不容辞地揽下这一?幅重担。
于是我放下爆米花,站来拍拍好朋友的?肩膀,一?脸凝重地对他说:“吾亦知汝无罪。汝死后,汝妻子吾自养之,汝勿虑也。”
奴良鲤伴欣慰地露出微笑,然后轻轻地把手攥成拳头,用力敲了一?下我的?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