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尚早的时候,我出去闲逛,顺便买了菜。
在?学习料理上面花费的精力并不足以起到令我厨艺提升的效用?,但是却让我成功掌握了辨别食材这一门高深的学问。
我并不适应独居,哪怕孑然一身的时候,也?没想过抛弃集体社会,成为一名与世隔绝的隐士。
自从山姥切来到身边以后,除开最开始那段精神不好的时日?他需要我的照拂,仔细想来剩下的时光竟然全是他帮助我,真是令人感到难以为情?。
买菜本来是件去去就回的事,但是中途我在?商店街的一家咖啡店里歇息了一下,正准备离开的时候,有位客人在?厕所间发现了一具女人的尸体。
虽然因为一名漂亮女律师和?一个喜欢玩侦探游戏的小孩在?场,两人很快通过推理找出了罪犯,帮在?场的人洗刷了犯罪嫌疑。但由于途经杀人事件,我作为目击证人,仍旧被告知?要专门去警视厅做笔录。
我在?警视厅看见一位长?得很像不死川的警官,与其说是长?相很像不死川的警察,倒不如?说完全一模一样为宜。
擦肩而过的时候,他非常冷淡地扫了我一样,神色也?没有别的异样,是和?看陌生人别无二致的眼神。
做笔录耽搁了一小会,回到家以后干别的什么都?没有兴致,把东西?分门别类地放进冰箱里以后,我觉得很困,于是回到房间便蒙头大睡。
我向来是很少?做梦的。
梦对我来说,有的时候并不是很好的词语。
在?那段生命尚且鲜活的时日?里,我整个的人生就像是轻飘飘的梦,日?照尚好万重千叠的漫漫桃林,即使是幻梦也?非常美丽。
白天的时候我就像踩在?云上,酩酊分不清过往与现实,日?落后蚱蜢在?草丛里彻夜鸣叫,一夜之间庭院中葵叶就迎来了秋日?和?露水,可?惜我依旧没什么东西?好托付给?明天。
在?作为人的时候,我也?是会做梦的。我梦见夜来的风雨拍打?着窗户,自行车穿过街巷清脆摁铃时清脆的声响,穿着和?服的小女孩有着天河石眼睛一样的颜色,川流不息的人群里有人大声叫我望月。
我回过头,然后车撞了上去。
我成为鬼以后,便不做梦了。
或许因为没了太过于看重的东西?,我每一觉都?睡得很好,大概梦里有着魑魅魍魉光怪陆离百鬼夜行,像是夜空绽放的烟花咻地一下炸开,又像是旧电视没有信号的屏幕泛着麻花的斑点。
但是它们都?不是真实的景象,我从没放在?心上,因此醒来一概都?记不得。
我又做了一个梦。
浅草寺盛开的八重樱远远看去像是一片绯色的云雾,就像是伊织漂亮的发色。
寺里假山岩绕成的小池塘,小小的睡莲叶和?藻荇把水衬成自然的棕绿,游人们可?以从方正的石墩上穿行。
我向来很不赖烦走?这种路的,一步跨过去腿不够长?,走?两步又显得很繁琐。
好在?我和?伊织是并不很心急于过到对岸去,其实我们漫无目的,梦里和?天地间皆不知?去处,去又能到哪里呢?
索性?还是站在?池塘边喂鱼好了。
武藏不说话,我也?不说话。
我们之间的氛围并不像久别重逢的友人,反而安静得好似每天都?待在?一起。
池塘里有很多锦鲤,红白色的,大正和?昭和?三色的,还有黑色主色调夹着其他颜色斑纹的。一群一群地游来游去,让人有些?眼花缭乱,目不暇接。
日?本人很喜欢锦鲤,不过我还是更喜欢金鱼。
我想起在?忍的诊室看到的金鱼,红色的,金色的,蓝色的,在?水里悬浮着交叉在?一起。
那时我盯着圆形的鱼缸发呆,集中不了注意力,半点精神也?没有,只记得忍还骂了我,说我脑袋有病。
一些?话卡在?喉咙间,回转了很久也?没办法开口,放在?很久之前,我一定会请求她,我想拉着她的手如?飞鸟一般向着未知?迁徙,漩涡裹挟着我们,就像是昏沉的秋风裹挟着一枚枯叶,最终等待我们的不过是什么都?没有的零余之地。
我抬起头,有一些?想要看伊织的脸。
天空突然黯淡,好似高大的垂枝樱的枝枝樱条变成了众人一并垂下来的手。
我躺在?地板上,身下是铺好了的榻榻米,身边有人别着脸背对着我的身体,好似在?哭泣。我伸手去碰她的手,很凉很冷,我还没有从刚才的眩晕中回过神来,但是没有由头地觉得现在?应该是夏天。
我梦见忍在?哭。
我问她为什么要哭,她却不回答我,泪水如?同断线的珠子那样顺流而下,连我的手上都?感受到了一片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