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肃坐在东边靠窗的椅子上,垂着头,身影看上去似消沉又似寂寞。
吴肃的奶娘在一旁看了他许久,也不见他动一下,心下焦急,就向吴老太太汇报去了。
吴老太太起初还有些不信,分明午饭的时候还好好的,怎么回来就消沉了。她也不耽搁,直接起身往吴肃房里去,脚步又快又稳健,奶娘跟得气喘吁吁。
“孙儿啊!”一声洪亮的呼唤打断了吴肃的发愣,他抬头,只见自家的祖母一手推开房门,脸上带着焦急和关切。
“可是谁欺负你了?告诉祖母,祖母给你出气!”
吴老太太永远这样,仿佛他还是那个四岁的奶娃娃。吴肃扯起嘴角,想笑一笑,无奈嘴角像是冻住了般,吴肃便放弃了努力。
“祖母,孙儿做错了。”吴肃回道,说着站起身,将吴老太太迎到临窗的炕上,亲自扶她坐下。
在祖母面前永远没有撒谎的必要,这是吴肃自小明白的道理。
吴老太太还是个姑娘的时候,活泼健康,再正常不过。可是自嫁入吴家后,她也开发了一个神奇的技能,就是一眼能看出说话者是不是在撒谎,百试百中,是个人形的“测谎仪”。
吴老太太坐下后,斜靠在靠背上,对吴肃道:“什么事,说来给祖母听听。”
吴肃没什么可隐瞒的,就将自己和李昕伊的通信内容,已经李昕伊出走的事情说了一遍,随后道:“孙儿以往只知读圣贤书,却不知人情练达之事,也能关乎性命。”
吴老太太叹息,她抚慰道:“李家那个孩子,也太傲气了些。这鸡蛋岂能与石头碰硬?出走也是个法子,留下就只能任人搓扁揉圆。”
吴肃黯然。
吴老太太道:“我记得这孩子比你只大半岁吧?这一路在外,也太艰险了些。”
吴肃眼角发红,看起来要哭不哭的样子。
“圣人说,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孙儿连朋友的安危都照顾不上,读圣贤书又有何益?”
吴老太太听吴肃这么说了,才意识到这件事对吴肃的影响,连忙道:“十指有长短,一人岂能独揽所有事。便是那高高在上的皇帝陛下,也是有众大臣效犬马之劳,才能治国平天下。”
道理吴肃都懂,但这并不能让他更好受一点,权势的力量,第一次明晃晃地在他面前张牙舞爪。
眼看天色渐晚,吴老太太没办法往深里开解吴肃,只能让人套车,送吴肃回去。
卫老先生自从那日无故放假后,再没派人把吴肃他们请过去批评文章。吴肃父亲倒是写信来,在信的末尾处说道会给他请新的西席,卫老先生那里暂时不必去了。
要不是吴肃习惯于看信末尾的祝福语,他会以为这又是一封父亲心情不好想要骂人无人可骂只好骂他的信。
可见父亲骂儿子,真的天经地义。
这位新的夫子姓季名时英,是个不惑之年的男子,面白有须,双目炯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