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昕伊道:“就是想问问,你写文章时,会不会有怀疑自己的时候,比如说不知道为什么要做这样没意义的事?”
吴肃道:“我觉得意义这件事,是人赋予的。”
李昕伊期待地问道:“怎么说?”
吴肃道:“意思是,只有当你觉得做这件事有价值,那么它就是有意义的。当你觉得做这件事没价值,即使对别人而言它是有意义的,但是对你而言并没有。”
李昕伊道:“那要是对别人而言这件事没价值,但是又有可能伤害到其他人呢?那它是有意义的吗?”
吴肃道:“看你是站在什么样的立场上说了。如果伤害到的是坏人,那就是有意义的。伤害到的是无辜的人,那它就是罪恶的。”
李昕伊道:“那意义真的很主观,仿佛随时都可以变化。”
吴肃想了想,道:“也不能这么说,比如先人留下的智慧,能够造福子孙后代,甚至能够一直流传到千万年以后,那它一直就是有意义的,不会再变,即使有短暂的变化,也不能掩盖其中真正的价值。”
李昕伊摇摇头,道:“不行,你这样一时可以变,一时不能变的,就不能说得清楚明白些吗?”
吴肃道:“这有什么难分辨的,如果一件事情有价值,那么对受益者而言就是有意义的。”
李昕伊放弃和吴肃沟通了,收拾好厨具以后,他带着吴肃来到自己作的画作面前,道:“你觉得我作的这幅画有价值有意义么?”
吴肃看着李昕伊的画,良久也没说出一个字来。
李昕伊有些忐忑地看着吴肃,道:“怎么样?你说句话呀!”
吴肃面色复杂地看着他,目光中似乎闪烁着什么,是疼惜吗?李昕伊在心里摇头,原来自己真的画得这样糟糕吗?
“你直说就行。”李昕伊道,“我不会家暴的,你放心大胆地说。”
“你很孤寂吗?”吴肃问道。
李昕伊摇摇头,不解道:“你不是就在我身边吗?我有什么好孤寂的?”
“你觉得……”吴肃不知道用什么词来表达,突然转了话头道:“你是不是一直想知道我为什么愿意接受你,又是什么时候喜欢你的吗?”
李昕伊欣喜若狂,拼命点头。吴肃愿意说了吗?他看了这幅画就愿意说了吗?他忍不住想拍大腿,这幅画太有意义了,也太有价值啦!还有什么好质疑的!
李昕伊拉着吴肃的手,让他坐在圈椅上,自己拉了一张圆凳子过来,要不是地方不对,他真想托着双腮请吴肃将他的恋爱史从头到尾一字不漏地说下来。
吴肃看着李昕伊这副阵仗,有些想扶额。他不是不能说,就是太难为情了。
李昕伊看着吴肃,觉得可能是气氛不够的原因,站起身来道:“你是不是渴了?我去倒杯茶来!要不还是倒一杯酒来吧?”
“不用了,我不渴。”吴肃拉着李昕伊的衣袖,道:“你坐下。”
“我坐下了。”李昕伊乖乖地坐下道,“郎君请说。”
吴肃蓦地红了脸,虽然他行事周到,一举一动都很有礼节规矩,看着就是个很有气度的,但其实他骨子里带着一点冷清。也就是他对物的兴趣要远大于对人的兴趣。
对于吴肃而言,他宁愿整日与书为伴,去享受获得知识的乐趣。
李昕伊总有问题问他时,他一点也不会感觉不耐烦,因为他自己也常有各种问题没能得到解答。所以他希望李昕伊能得到答案,而不是像他这般,总是被各种问题困惑着。
除了这个感情上的问题。
吴肃从小就能感觉到,身边人对待感情是很含蓄的。很多情感,大家都是宁愿做出来,却很少把它挂在嘴边。
他是第一次在李昕伊的嘴里听到说“喜欢”这两个字。他还记得那个秋风带来桂花方向的夜晚,记得眼前这个人双目熠熠,那一夜月朗星稀,眼前这个人却比那明月还要耀眼。
那个时候,他脑海里想了很多,但是没有一句话是能够说出来的,整个人如喝醉了酒一般,飘飘然又熏熏然。
当真是不知今夕何夕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