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成自开朝传下来的习俗,小年夜是要吃团圆饭的。
宁氏是皇族血脉,尤为在意老祖宗传下来的习俗。
宁氏自太/祖开朝,至今已有四百多年的历史。人丁鼎盛时期,宫宴上热闹非凡。只是自十一年前,当时的皇长子迫害仁帝导致仁帝突然暴毙,又残杀手足,待天下大定,先帝继位后,人丁凋零。
皇室血脉,除了先帝,只余下了当时年幼的十四皇子,现今的齐王宁弘烨。而先帝体弱,子嗣不旺,除了当今天子,只得三女。三女中,除了静安长公主宁枳,剩下的两位及笄公主,早已远嫁。
这团圆饭吃的,就尤为安静,更何况温听并非真正的宁枳,对这虚情假意的团圆饭更是不以为意,提不起丝毫兴致。
她比较感兴趣的,是坐在她对面的两个男人。
温听在望月楼那几年,所见之人繁杂,可无论是豪门权贵世家公子,亦或是江湖豪侠明日英杰,相貌或者气质上能盖过,乃至与这两人相提并论的,寥寥无几。
上座的男人身形高大,穿着赤色纱袍,目如鹰隼,身上带着久经沙场的铁血杀伐之气,五官与小皇帝和宁枳有五分相似,应该就是下午小皇帝口中说的齐王了。
而下座那个男人...
温听端起酒杯抿了一大口酒,才勉强压下自己那仿佛要跳出来的心跳。
下座那人身着绛紫色官服,毫无坐相地侧身斜靠在桌上,一手举着酒杯,一手撑着脑袋,和齐王谈笑。温听注视着他的时候,他刚好也看了过来。四目相对间,那双勾魂摄魄的桃花眼微微上挑,而后突然弯起嘴角,对着她笑了起来。
那笑容,怎么说呢?温听觉得此刻他不论开口要什么,也不论她有没有,都愿意为了他取来,跪捧着送至他身前。
温听又喝了口酒,还是觉得口干舌燥。
太勾人了,那神怪志异里勾人的狐狸精,也不过如此吧?
温听向来是自诩貌美的,而后变成宁枳,虽然觉得她的长相寡淡了些,但仍旧是美的。可不论是温听还是宁枳的长相,比之这个男人,都容易沦落为衬托红花的绿叶。
这让被男人追捧惯了的温听,难免有些失落感。
只不过一个男人长成这样,也不知是福是祸。
大抵是她这边动静太过大了,常代伏低身子,凑近了问道,“公主可是不舒服?这宫宴还需些时辰才能结束,公主若是不舒服,奴婢扶您回宫去歇息。”
以往宫宴,宁枳大多是过来应个卯,就先行退下了,尤其是有靳渊在场的时候,未免闹出什么不必要的麻烦,失了天家威仪,宁枳更是能避则避。
常代以为今日也是如此。
温听不知其中原委,也暂时没有回去的意图,相对比她更好奇的是对面男子的身份。
她想了下天家公主该有的姿态,垂下眼眸,淡淡道,“不是说今日是家宴?”
而后抬眸,目光扫向对面。
常代一怔,顺着温听目光看过去,随即恍然,“公主在说靳相?靳相与公主有婚约在身,参加宫宴,于礼也合的。更何况靳相孤身一人在京,年节将至,也是孤单,太后娘娘体恤靳相,特意下的懿旨。加之靳相在外宫有居所,即便不小心饮醉了,也有去处。”
温听挑眉,真真实实地被惊住了。
这就是靳渊?与她,不,与宁枳有婚约的靳相?温听一直以为,能做到宰辅一职的,怎么也得是她父亲那个年纪,对于宁枳和这位靳相的婚约,她一方面是感叹女子果然只是皇权之下的牺牲品,另一方面是觉得,这位靳相啃嫩草,也着实是啃的过分了些。
却不曾想,这位靳相,会年轻到这般地步,眼瞅着也就二十多岁的模样。
还长得这般好看。
只是这外宫有居所?温听就是再无知也是知道的,宫城是皇上的居所,别说是外臣了,就是成年的皇子,也是要搬出去另行开府的。这靳渊既是外臣,何故能在外宫有居所?皇帝都不拒绝一下的?
温听覷了端坐在上位,不发一言的小皇帝一眼,又是无奈一叹。
也是,一个十来岁没有实权的小皇帝,就是再愤怒,又能如何?
这天家,比市井人家,还更多些无能为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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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年过后,紧接着就是新年。
往常还在望月楼的时候,团圆饭只有温听和云端两个人吃。云端喜欢热闹,除夕夜总会跟楼里的小丫头们一起,聊聊天嗑嗑瓜子,等守完岁,才心满意足地回房睡觉。
而温听自从温家家破人亡后,最讨厌的,就是阖家团圆的日子。
许是因为今儿个又是除夕的缘故,温听提不起精神,连宫宴都借口身体不舒服缺席了。
因着新年,宫里摆了戏台唱戏,不当值的小宫女们都去瞧热闹了。温听看着当值的小宫女们也眼巴巴羡慕的紧,索性给她们都放了假。
殿前当值的只剩下不愿意走的常代。
所以温听可以肆无忌惮地想平日里不会去回想的往事。
温父温母还在世时,除夕夜是温家最热闹的时候。温家人丁兴旺,兄弟姊妹互相帮衬,关系特别融洽。她们小一辈的几个孩子,拜完年要完压岁钱,就会一起去放烟火。
温听最小最受宠,哥哥姐姐们都宠着她,照顾着她不出意外的同时,让她先玩。
然后后来呢?
温听抱紧了手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