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虽然月冷年轻,又与子庭年龄相近,可是平日里行规蹈距,绝没有半分僭越,还以为是因为子庭的皇上身份,如今看来,却是子庭的大哥管教森严,所以弟子才会如此规矩方正。
子庭又道:“香儿,你放心。就是大哥打死我,我也绝不会负你。”
香儿拭泪道:“你这个叔叔在侄儿面前讲这些,也不怕月冷笑话。”
子庭道:“月冷虽是我的侄儿,这些话也不必避讳于他。我只是觉得亏欠于他。”
月冷道:“皇上叔叔何出此言。”
子庭道:“这件事情早晚要禀了大哥知道,我受责罚,那是为爱情献身,连累你受责罚,却是冤枉啊。”
月冷道:“皇上叔叔你说的哪里话,我是为皇上叔叔你献身,意义也是非常重大。”
子庭听了月冷这话,不由笑道:“好,说的好。果真是不负我将你视为兄弟。”
香儿见了他叔侄模样,叹道:“唉,倒是我连累你们了。”
子庭大惊道:“香儿,你莫出此言。若是你打了退堂鼓,我们的牺牲岂非没有意义。”
月冷也道:“是啊香姨,事已至此,莫不可让子庭叔白白牺牲。”
香儿一笑,道:“我只求能和你在一起,其他什么名分我是不计较的。”
子庭道:“我计较。我一定要名媒正娶,不让你受半点委屈。我的皇后非你莫属。”看着香儿害羞模样,不由呵呵直笑,又道:“无论如何我一定要解你身上之毒的。”
月冷道:“那个可可儿,似乎对傅家极为熟悉。”
香儿道:“既然孜妹宫想动宫里的东西,这些功课是必要做的。只是我只是外宫弟子,却不知那些细节了。”
子庭道:“孜妹宫既然不把皇宫内院放在眼内,却不是普通的江湖帮派了。”
香儿道:“他们组织十分严密,若有叛宫者都会遭到极其残酷的追杀和报复。只怕孜妹宫也未必肯放过我。”
月冷道:“香姨放心,她们就算不来,咱们也要找上门去。这孜妹宫不知包藏何种目的,但就其行事手段,也非正道,留它不得。”
子庭道:“这事实在应该尽快报与大哥知道。可是,香儿一事必然也将和盘托出。只是此时说出,却是大大的不利。”
月冷也不禁发愁。
子庭道:“若是母后肯认了香儿,就好办多了,虽仍免不了一顿斥责,但是大哥总是会听从母后之意的。”
月冷道:“事不宜迟,就这么办。先让太后姑奶奶认了香姨。”
此时天色大亮,几人一夜未眠。子庭让月冷先送香儿回去休息。
凌风来报,梅大人携女给皇上谢恩来了。
子庭虽然心中有事,还是得见。
梅大人见了皇上连忙跪倒,直说自己教女无方。芍药和凌风也在旁跪下见礼。
子庭看着芍药果真也出落的羞花闭月之貌,现在安安静静的模样也是一番大家闺秀的样子,想起她小时候顽皮泼辣,不觉莞尔。让他们起身,又抚慰一番。
梅大人又告罪了几句,想要告退。
芍药却问子庭道:“皇上,听说你也救了个女刺客,可有此事啊。”梅大人忙训斥女儿放肆。
子庭却不以为逆,道:“是有这样的事情。”
芍药可惜道:“不知道她去了哪里,不然我真想和她结识一下,做个好姐妹呢。”梅大人又呵斥女儿无礼。
子庭听了心里一动,忽然有了个主意。问梅大人道:“梅大人,朕为梅大人做个现成的媒人可好。”说罢看着凌风与芍药。
梅大人受宠若惊,忙道:“罪臣怎敢。”
子庭道:“梅大人不必口称罪臣。芍药闯宫的事情朕已经赦了。只是这么好的女婿不知道大人要是不要。”
梅大人连忙道:“谢皇上,请皇上做主就是。”
芍药却道:“皇上你好好的做什么媒人,我才不要嫁人。”
子庭道:“凌侍卫,你的这个忙朕是帮不上了。”
凌风大急,忙用哀求的眼神去看芍药,芍药也脸红了,道:“你是皇上,你让我嫁人我自然就嫁人。”
子庭道:“好,那我就做主,赐婚芍药和凌风。”又对凌风道:“待你师父回来和你师父说过后,就立刻正式下旨赐婚。”
梅大人当然叩谢皇上恩典。
子庭却道:“朕还有一事请梅大人帮忙。”
梅大人忙道:“请皇上吩咐。”
子庭道:“朕是想送梅大人一个现成的女儿。是朕的一个故旧,香儿姑娘,她是无父无母的孤儿,身世可怜。送与梅大人膝下,待芍药嫁出后好陪伴梅大人左右。”
梅大人自然不便推辞。这边芍药最为高兴,忙着问东问西。
子庭却让他们退出去,只道稍后就让凌风和月冷将香儿送到梅府上去。
过了半日,月冷和凌风将香儿送到梅府去。
再过了两天,子庭在月冷的陪同下亲自来看香儿,并请梅大人夫妇好好照料。
魏长发护卫太后回宫后,凌风迎接师父,并将皇上赐婚的事情禀告。魏长发一边责骂徒弟如此大胆,却对皇上如此相护心存感激。
梅大人为官清正,与魏长发也是甚为投契的,能与梅大人联姻,魏长发也是满心欢喜。带着凌风谢了皇上。
子庭却道:“既是喜事,不宜拖延,下旨三天后完婚。”
梅大人和魏长发虽觉仓促,但是既然都由皇上一手包办,二人也无异议。太后听说,也甚为高兴,直夸皇上办的好,亲自赏赐了财物。
凌风与芍药也进宫谢了太后,芍药便向太后说起,自己家是双喜临门,自己爹爹刚收个义女进门。这个女子是她们家的远房亲戚,因父母双亡,被爹爹收养。
太后也很高兴,能让梅大人认做义女,想必人品不差,说以后进宫来给太后看看。
过了半日,芍药便带着香儿一起进宫给太后请安,太后见了香儿十分喜爱,拉着手问长问短。
子庭和月冷更为满意,只觉事事顺利。可可儿和姊妹宫那边也暂无消息。皇上的计划便是等香儿再给太后请安时,来个不期而遇,然后一见钟情,然后让太后允婚,自然万事大吉。十日内圆满解决此事。哪却是人算不如天算,在梅大人那里出了纰漏。
香儿拜见梅大人夫妇时,只说是落难的民女为皇上所救。梅夫人见香儿知书达理,性格和善温顺,很是喜欢,香儿与芍药相处也极为融洽。
梅大人表面不动声色,心里却是万分心惊。原来梅大人见过香儿。皇上以为似梅大人这般廉洁自爱的清官,未曾去过依红楼,自然未见过香儿,哪知梅大人还真真去过,并远远地见过香儿。
事有凑巧,香儿被关入天牢那日,当值的官员也是梅大人的一个门生,觉得香儿颇似依红楼中的歌妓,后又被皇上带走,觉得有些奇怪,便偷偷与自己的恩师梅大人说起。
梅大人为维护皇上尊严,自然严厉呵斥门下,斥责他有眼无珠,认错人了,禁他乱说。只是如今细看香儿,果真可疑。不由在心中思量,难道是皇上私自出宫,与青楼女子有染?又带入宫中?
皇上的私事被做臣子的窥破,可不是一句尴尬就能了事,没准是要搭上身家性命的。梅大人为官多年,老于世故,当然不会没事引火烧身,只能守口如瓶,装聋作哑。此番见了皇上对香儿的关心和蓄意安排,心下更是忐忑。
三日一到,梅府上下张灯结彩,皇上亲自主婚,芍药风风光光的嫁到魏家,与凌风成婚。凌风与魏长发虽然名为师徒,却是情同父子,况且凌风是从小就收养在魏家的,魏长发也早有意将自己的一份家业传与凌风,故虽然完婚,也仍是住在魏家。
又过了两日,距离香儿毒发还有三日的时间。太后又请梅大人进宫,来商量另一桩喜事——皇上与香儿的婚事。
太后出身傅家,早些年也算得江湖儿女。她自己颇为喜欢香儿,香儿虽非梅大人的亲生,但是样貌品行不错,梅夫人也总是赞不绝口。太后偶尔在皇上跟提起,子庭竟是十分乐意的样子。
太后更是高兴,便跟梅夫人提亲。梅夫人虽然亲生女儿未做成皇后,但是凌风这个女婿也是不差。如今皇上看上了这个义女,心里也是高兴。
梅大人听了,却是高兴不起来。思量在三,总不能为了自己的身家性命,置皇室的体统不顾,让皇上迎娶青楼女子为后,那可真是枉为人臣了。于是,梅大人,下定决心,哪怕项上人头不保,也要向太后禀明实情。
故此,当太后喜气洋洋请梅大人来议论亲之时,梅大人所说却是给了太后当头一棒。梅大人告退出去良久,太后还缓不过神来:香儿是皇上给梅大人送去的义女,也是原来关在天牢的女刺客,更是依红楼的头牌歌妓……
梅大人的这些话让太后越想越惊,越思越怒。让卢嬷嬷立刻宣香儿进宫来查问,心里还抱着一丝希望,许是梅大人老眼昏花的认错了也未可知呢。
可是太后这边刚喝问一句:“你敢欺瞒本宫?”
香儿便立刻吓得花容失色。
太后的心就沉下去了,气得声音都颤抖了:“你可是依红楼的姑娘,当过刺客,现在竟成了梅大人的义女,这其中缘故你还不从实招来。”
香儿见太后气成这个样子,知道再无隐瞒的必要,只是将与子庭的事情,如实禀告给了太后,并叩首道:“这都是香儿的错,太后要罚就罚香儿一人,请不要责怪皇上。”
太后真是气得手脚冰凉。想不到自己的乖儿子,好儿子,竟为了这样一个女子,各种算计欺瞒起自己这个母后来了。太后更觉心痛,好好的一个孩子,怎么就变成这样了呢?
自己家的孩子绝对不会无缘无故地如此糊涂,一定是被香儿这个妖女蛊惑的。这是寻常人的思维,太后当然也不例外,立时便把全部的怒气都发泄到了香儿身上,喝人来,欲将香儿关入大牢,再严加审问。
正在此时,宫女禀告,皇上宫外求见。
皇上来得正是及时。
原来梅大人告退出去后,便被子庭派来等候的人给喊了过去。
子庭是满怀高兴地询问梅大人见太后何事。
梅大人却是一脸沉痛,扑通跪了,请皇上降罪,因为他已将香儿的出身来历如实禀告了太后:“事关国体,老臣不敢欺瞒太后,也不敢欺瞒皇上,香儿乃是青楼出身,万万不可奉为国母啊……”梅大人以头触地,哀声禀告。
子庭的笑容立时就僵在了脸上,心也凉了半截。想不到全盘计划,会坏在梅大人手中。
梅大人见了皇上好像只是失望至极,并未动怒,也越发不解,只叩首请责。
子庭哪有心情理他,连降罪的念头都顾不上,挥手撵走了梅大人,吩咐人去寻月冷来商量对策,侍卫却回禀说,月侍卫告假去魏总侍卫长府上去看凌侍卫了……
子庭一边派人去命月冷回宫,一边派人去太后那里打探消息。
太后那里来报,太后传了梅家的二小姐正在问话。子庭听了,再也等不得,连忙觐见母后。
太后听报皇上来了,心里正气,便让宫女回话,不见。
子庭心切香儿,竟是直闯了进来。果真见香儿满面泪痕跪在地上,不由乱了方寸,忙欲搀扶。
太后见子庭竟敢不听自己令谕,直接闯了进来,本就发怒,又见他去扶香儿,更加怒不可遏,道:“皇上,你眼里可还有我这个母后吗。”
子庭这才反应过来,忙对太后躬身施礼道:“儿臣见过母后。”不待太后答话,又道:“但凡有什么错处,都是儿臣的不是,请母后不要为难香儿。”
太后见子庭如此回护香儿,又是难过,又是伤心,反倒压下怒气道:“皇上倒是敢作敢当。”
这话本是意含激愤。偏是子庭这会儿听不出来,辩解道:“母后,儿臣也是无奈之举,只是不想让母后为难。”
太后道:“你用计欺骗于我,倒是为我好了。”
子庭道:“若是母后知道香儿身份,怎肯让我立她为后。”
太后道:“你以为你现在就可以立她为后了吗。”
子庭此时再不计较后果道:“儿臣此生非香儿不娶。还望母后成全。”
太后听了,连道几个好字,却道:“皇上做下这等事情还要我的成全吗?”
子庭见了太后伤心的样子,虽觉后悔,却不愿意在此时说出让香儿伤心的话来,只是跪下道:“儿臣与香儿情共生死,请母后成全。”
太后心道,你如今对我咄咄相逼,哪是请我成全,分明就是逼婚,不觉更为伤心。
卢嬷嬷连忙连劝太后保重身体。太后挥手道:“先将这个丫头关入天牢,交由刑部议处。”
子庭却起身拦道:“我看哪个敢动。”
香儿哭道:“皇上不可如此,我不要紧。”
子庭道:“香儿,你体内之毒将要发作,我怎能让你被关呢?”
太后见子庭公然违抗自己命令,赌气道:“还不关起来。”
可是皇上拦着,又有谁敢过来。
子庭赌气道:“若是母后一定要关,那就将儿臣一并关起来吧。”
卢嬷嬷道:“太后,既然这位姑娘有毒伤在身,不如先将她押到后宫佛堂,处置的事情稍候再议吧。”一边说,一边对子庭使眼色。
子庭不好再坚持,只得退后半步。香儿看了子庭一眼,毅然和宫女去了。
子庭这才对太后跪告道:“母后,儿臣真的十分喜欢香儿,她虽然加入姊妹宫,却也是被逼迫的,为妓为贼,都是身不由己的。”
太后道:“你也知她曾为妓为贼,还敢如此包庇,你胆子这么大,还用我成全吗。我说的话,你肯听吗。我一个妇道人家,管不住儿子,我去请你大哥好好管教于你。”
子庭听了,默然不响。
太后见皇上不说话,便拂袖而去。第二日,太后便带了月冷回傅府省亲,直接回府告状。
子庭不敢拦阻,恭送太后上路后,立刻跑到关押香儿的地方,将她放出来。一夜之间,香儿憔悴许多。子庭见了分外心疼。香儿却害怕太后知道后,会怪责子庭,直劝他快走。
子庭便将太后回傅家的事情告诉了香儿。皇城距离大明湖,不过半日路程。子庭不由叹息,只怕大哥那里,很快就会有责罚过来的。
子庭却不想提及这些,让香儿担心,只是安慰香儿道:“大哥宅心仁厚,绝不会见死不救,一定一定会为你解毒的。”
香儿默然不语,半响才道:“子庭,就算你要离开我,我也不会怪你的。”
子庭将香儿拥到怀里:“不要说这样的傻话。我已说过,今生绝不负你。”
“人常说,两情若是长久时,又岂在朝朝暮暮。”香儿劝着子庭,眼泪已是落个不停。
子庭抱紧香儿道:“我就是要与你朝朝暮暮,暮暮朝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