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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6、第 76 章(2 / 2)


夏幺幺看着芈皎,也有些不好意思,“我之前以为你嚣张跋扈,娇蛮成性,没救了,但你本性竟然是好的,这让我意外。”

“你到底是夸我还是骂我啊?”芈皎一时无语凝噎。

夏幺幺笑了笑。

“如果可以的话,我带着你和那孩子一起离开燕军。”

芈皎低眼,把?微凉的水盆端走,她是不信夏幺幺的话的,夏幺幺的父亲,怎会轻易让夏幺幺回到狠厉的业王身边。

***

一连数日,夏幺幺都在试图说服燕相。

她并不打扰燕相与将士议事,她每次都等议事结束,再让卫士通报。

将士从军帐中走出,见到这位可爱灵动的女郎,下意识变得小心翼翼,生怕自己的煞气吓到这个丞相之女。

夏幺幺友好地对他们微笑,她随业王亲征,在军帐中呆习惯了,自是不怕这些将士。

将士们都觉得丞相之女乖巧可爱,甚至还琢磨家里有没有什么适婚儿郎。

听到外面的通传声,李磐挠了挠脑袋,“丞相大人,您真的不见么?”

“这丫头总是这么倔强。”燕相喃喃,“她小的时候,就是这样,看上去乖巧娇气,但总会在一些事情?上格外执着,拦也拦不住,生怕她闹出什么。”

“罢了,你先退下,让她进来。”燕相终于妥协。

李磐对夏幺幺说,“燕相让您进去。”

“谢谢。”夏幺幺礼貌微笑,她的礼貌让那些将士们觉得她乖巧,但李磐见到夏幺幺的笑,无端一哆嗦,摸了摸发凉的脊背。

怎么感?觉,有点像那个裴司徒呢。

“父亲。”夏幺幺对燕相行礼。

燕相不敢看她,他低着头,盯着桌案相印,“来找为父作甚。”

“父亲,我求见几日,您终于肯与我说话了。”夏幺幺委屈说。

燕相心一软,“为父是怕吓到你。”

“但我若是不见父亲,我怕我之后的行动会让父亲担心。”夏幺幺说。

燕相眉角微跳,抬目看夏幺幺。

他脸上的伤疤让夏幺幺微微怅然,父亲曾经可是郢都的美髯公。

“你想要什么?为父都会给你,如果受不了军营的辛苦,那为父就派人早早把你送到燕都。”

“父亲应当知道,我想要的,不是去燕都享福。”

“我并不想欺瞒父亲。”夏幺幺说,语气强硬,“我是来告诉父亲,我要回到业王身边。”

“为父知道你会来说这些,但是、不行、绝对不行。”燕相严厉道。

“业王将我明媒正娶,他不负我,是良人,我自然不能负他,父亲您怀念母亲,您那么爱母亲,您应当清楚,分离是多么痛苦,难道想看一个郎君被心爱的女子所?负么?想看我以泪洗面么?”

“这天下,远比儿女情?长重要。”燕相握紧相印。

“但他是业王,是一国之君,我在他身边,绝非简单的儿女情?长。”

燕相道:“你嫁给业王,更是不行!”

夏幺幺低眼,慢慢说:“为何父亲不认可业王呢?殷珉比那癖好古怪的魏王、懦弱的燕王好太多?,同?为列国君王,殷珉与那些君王,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你是在维护你的夫君罢了。”

“不错,我是维护殷珉。”夏幺幺定定道。

“我认为,殷珉才值得当这天下之主。”

夏幺幺娇糯好听的嗓音一字一句说出足以让世人震惊的话。

燕相看着自己的女儿,见她一双杏眸透出对业王的信任,燕相攥紧相印,冷声:“既然你信任业王,试图说服为父,称那业王是如何?好,为父便试着去发现那业王的好。”

“真的?”夏幺幺眼前一亮,若父亲能与裴声行和解,那她当然开心。

“但为父现在是燕国丞相,为父不能抛下整个燕国不顾,亦不能听信小女的一面之词。”

燕相冷冰冰的语气让夏幺幺心中受伤,但她没有表露伤心,她勉强笑道:“那父亲如何?才?能相信业王?”

“为父要亲眼见证,业王,并非狠厉残忍之人,是圣明之君。”

***

在燕相的主张下,燕军暂时撤离,燕魏联盟抗业,独留魏国一国抵抗。

魏国万分不解,派使臣急见燕相,“燕相,你这是何意!分明约定了联合抗业,尔却让燕兵撤离,这将置我魏国于何?地!”

燕相不冷不热道:“先前燕军攻打业国邢城,损伤惨重,魏国作壁上观,不见任何相助之意。”

“如今燕军元气大伤,若要维持联盟稳定,燕军只得暂时撤兵,待恢复兵力,再一举南下,剿灭业国。”

“魏国之事,恕燕国无能为力。”

魏使气极,拂袖而去。

因燕国的撤兵,业国进攻魏国,一瞬势如破竹,无人可挡。

连夏幺幺都不解:“父亲,您撤兵,难道是要与业国结盟么?”

夏幺幺语气升起欣喜,若是她的阿耶不与裴声行为敌,而是结盟友好,那是最好的。

燕相见她过来,眉眼慈祥,“夏丫头,来的正好,为父有一个来自业国的消息要告诉你。”

“什么消息?”夏幺幺语气变得轻快,她按捺了心情?,才?没有急急询问裴声行的消息。

“业王要与为父完成一个赌约。”燕相道。

夏幺幺表情一滞,本能皱眉,“什么?”

“十日的时间,若业国能破魏国,那燕国就承认业国的霸主之位,不与业国为敌。”

夏幺幺震惊,“您怎么能拿魏国当赌注?那是一个国度,魏国百姓知道此事么?”

“战事兴衰,百姓如何?,只能依靠国家的兴盛,若魏国败了,那只能说是魏人生错了国度。”

“父亲?!”夏幺幺不敢想象这样的话出自武昌侯之口!

“燕国并不阻拦业国收复魏国。”燕相道,“燕国对业国,仁义至极,为父对你的夫君业王,亦是宽容至极。”

“你说业王堪为圣君,那就要让为父亲眼见证,如此,为父才能放心将你交给业王。”

夏幺幺脸颊发白,“见证?可您竟要因此拿整个魏国当赌注么?父亲,您为何?变了,变得如此冷血,弃万千黎民不顾、”

“并非为父冷血。”燕相耐心道,犹如教导不谙世事的孩子,“这场赌注,在于业王。”

他沉声道,带着俯视众生的怜悯,“十日的时间,业国若不强攻急杀,怎会灭掉魏国。”

“若魏国灭,那也只是业王野心勃勃,不堪为一国圣君,届时,即使业王赢得赌注,为父只会把?你带回燕都。”

夏幺幺一阵晕眩。

她不敢想象,若裴声行血洗一国,那今后,裴声行将要背负何?等骂名?

夏幺幺声音颤抖,“您怎能如此逼迫业王,业王,是我的夫君,他、是您的女婿,在我尚不知父亲还活着时,他还同?我一起祭拜父亲啊。”

“为父说过,这是一场赌注,业王已经同?意,业王对于这场交易,心甘情?愿。”燕相不留情?面,打断夏幺幺天真感?伤的话。

“业王那样的人物,怎么是仁义君子?”

裴声行确实不是仁义君子,夏幺幺心里苦涩,她知道不能奢求业国为了所?谓仁义放弃灭魏的大好时机,若业国收复魏国,今后,能威胁到业国的仅有一个燕国。

或者说,连燕国都不再成为业国的威胁。

业国,将会成为天下霸主。

心中清醒,袖中十指颤抖,牵动心头肉,夏幺幺却对燕相说:“业王虽不是仁义君子,但是,他会向父亲证明的,他不会虐杀、他一定是明君。”

***

“夏幺幺,业国的军队已经兵临魏国边境,两军交战,业国很快就会突破边城,冲进魏境!”芈皎急急走入营帐,对夏幺幺说,“听说你父亲与业王定了什么赌注,要十日灭魏,那怎么可能,除非一路杀尽魏人!”

“现在,你父亲让人紧跟战局,斥候人马来回奔波,通传魏国情势,更与业国使者商谈,他是要监督业国十日完成灭国!”

夏幺幺竭力站稳身形,她让自己冷静,女郎颤抖的指尖暴露她的心情?,夏幺幺说:“芈皎、你能帮我一个忙么?”

“我父亲让卫士监督着我,直至十日赌约结束,我才?能离开营帐。”

“你难道要让我帮你逃跑么?”芈皎吃惊,她目中有些纠结,“若我助你逃跑,那我之后肯定要被燕军追杀了,还要带着瑄哥哥的孩子、但是,哎!我也不能看着你不管,你救了我和那孩子一命。”

“罢了!就当是还你人情,这忙,我帮了!业国使臣既然在燕军,那我想办法帮你联系到那业国使臣,希望你这王后的名头能让业国使臣听话。”

听芈皎顾自纠结说了一大堆,又?帮她思考逃脱的办法,夏幺幺微愣,随即,她低笑出声。

“你、笑什么?你不会伤心到痴傻了吧。”女郎笑音低低,世上怎会有这样的人,样貌漂亮让人嫉妒就算了,声音也娇糯极了,让芈皎脸红耳赤,又?是不知所措。

“芈皎,月出皎兮......舒窈纠兮,你一片赤诚,让我刮目相看。”夏幺幺擦了擦眼角笑出的泪花,“芈瑄的孩子,倒不如随你,称为芈舒吧。”

“我只是不想让你瞧不起,我也不是什么窈窕淑女。”芈皎别扭道,“既然你夸我,那我接受就是,芈舒么、这个名字也可以,不过若让芈舒知道他的名字是业国王后起的,估计会厌弃。”

“芈舒的想法,只能等他长大才?知。”夏幺幺低眼,“不管是楚国,还是业国,或是列国其他人,都不能将自己的想法强加给芈舒。”

“你说的对。”芈皎难得不反驳夏幺幺,直接露出赞同?,她道:“你知道么,我其实不想让芈舒知道他是什么身份,他也不能学业王去复国,若他学地像......像楚太后、瑄哥哥,为大楚自尽,那我受的苦可都喂狗了!”

“芈皎、”夏幺幺一双杏眸水汪汪,芈皎受不了,她咳了咳说,“行了,不说芈舒的事情?了,你告诉我,你要让我帮什么忙?”

“既然你不是要离开燕军,你要作甚?”

“若我此刻落荒而逃,那我维护业王的话岂不是变成一纸空文。”夏幺幺自嘲一笑,“我来到燕军,见我父亲,见燕国丞相,并非为了让时局越来越乱。”

“那你、”此时此刻,芈皎已经无法干预夏幺幺的想法,她也猜不出,这位业国王后,到底想要为业国,为她的夫君作何?打算。

“你能见到业国使者么?”夏幺幺问。

“能遥遥一见,但我现在是你的婢女,所?以我也被燕相警惕着,若想接近业国使者,很?难,除非在业国使者离开时,我能冲过去,想办法见上一面,说上一句话、不过应该很快就会被卫士拉下来。”

“我、好像帮不了你太多。”芈皎有些失落。

“没关系。”夏幺幺柔柔。

“业国使者,何?时离开呢?”

“业国战事吃紧,我从小兵口中听到,业国使者好像是明日就会走。”

“一晚上、已经够了。”夏幺幺垂睫。

“你明早,帮我送一封帛书,告诉业国使臣,让他亲手交给业王。”

芈皎不明白到底是什么帛书,难道是写着燕国秘事的通敌之书?虽然多有揣测,但芈皎并不告发夏幺幺,夏幺幺跟她可是一伙的。

夜色浓墨,夏幺幺怕引起注意,熄灭明亮的营帐灯火,她于桌案前坐立,一灯如豆,昏昏微暗,烛蜡涕泪。

她忧虑多?日,业王亲征带来的忧心、武昌侯未死的悲喜都让她消瘦,又?在燕军有对父亲改变的茫然痛苦、对郎君的深深思念,还有那十日灭魏赌注的胆战心惊......夏幺幺本就娇小的下巴瘦了,肤色更白,眉眼透出可怜。

她微微病态,如跌落人间的仙娥,昏暗光亮落在她的眉眼,唇如花瓣,眼若清泉,夜风萧萧,营帐号角,她羽睫低垂,纤细手?腕执笔,伏在案前,帛书微卷,丹心如泪,一笔一字。

夜来枕梦,素面如玉,泪晕两睫,她纤细的身躯,枕在桌案,青丝如瀑,蜿蜒在那封谏君书:

“不顾人心,天下积怨,根本难固......”

“妾闻十日灭魏,以为不妥,弑血漂橹,民心难安,妾心中惶惶,忧恐业国基业。犹记昔日亡楚,郢都相诺,不毁一城一池,妾感君心,泣涕连连,又?忆共请名士,鸿雪昭昭,愿毕生相随。妾心如刀割,泪雨不断,何?生荣华,得君一心,以君王之礼相聘,列国共贺。后亡楚归齐,君以业太子之身,灭昏聩之国,匡扶正义,仁施号令,赋税垦田,百姓安居乐业。君迎列国合纵,躬身亲征,善待军民,妾与君共商国是,仁义温良,共图正业,舍命相负,唯愿天下归一,太平盛世。”

“君中燕相之计,以魏国兴亡为赌,十日灭魏,虽胜尤败,人心尽失,皮之不存毛将焉附,内忧外乱,燕国将收渔翁之利,灭国之事,当缓缓图之,乱世之争,百姓难安,君应收复人心,安抚黎民,使天下之民皆归顺于君,若得人心,列国合纵,不战自破。”

“君名珉字,殷氏业王,君子贵玉而贱珉,然珉,美石者也,肖若美玉,比之如玉,坚固万分,君非仁义之君,妾欣然接受,世间千玉,何?尝比珉尊贵,妾不求君生来圣人,珉石百雕,妾珍爱如宝,业国领土,君与妾相诺,迎安稳盛世,君之诺,比千金重,比美玉佳,不负珉之字。”

“两地相隔,一日不见,思念痴痴,君锱铢必较,劳心费神,怆然天地,若无妾伴,君何?等孤寂,妾难言心中哀伤思量,泪零落,泥莲藕丝,肝肠寸断,愿与君相逢,早日归君,画眉戴钗,披衫相伴,盈盈相望,共携此生。”

作者有话要说:月出皎兮......舒窈纠兮。——《月出》

君子贵玉而贱珉——《荀子·法行篇》

明天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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