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还没有找到落脚处,那就暂时先住在这里吧。”
童磨善意的态度好像前一刻还想吃掉少女的心思根本不存在。
而阿善毫不犹豫应下的姿态,也仿佛不知道面具破碎的真正原因。
阿善以前呆在蝶屋的时候从没有接触过鬼,对鬼的所有认知都来源于鬼杀队队员的口述,以及书本上的记载,他们有着残忍又血腥的食谱,有些还能伪装成人类的模样,在黑夜降临时能毫无破绽地潜入人群。
对于阿善来说,只要披着人类的皮囊,只能识别感情起伏的她无法判定对方是人是鬼,如果不是突然冒出来的记忆,恐怕阿善也不会知道万世极乐教的教祖居然是鬼。
那是一个有趣的鬼,和产屋敷耀哉一样,没有丝毫气味。
但产屋敷耀哉只是靠着强大而坚定的意志力压制感情,而这位教祖,却是个无法与人共情,缺失七情的异类。
后院有个温泉池,平时除了教祖,没有人会来这里。
沐浴完后,阿善穿上里衣,正准备将神崎葵送给她的紫藤花香囊别在腰间,立即发现微不可察的异常——香囊被人动过。
阿善微眯了一下眼,沾染着湿意的指尖灵活拆开香囊。
里面依旧是紫色的花枝,却不是紫藤花,而是极为相似的另一种花,散发着以假乱真的香气。阿善回想起刚刚借口来送茶点侍者,立刻了然。
身为十二月鬼的上弦,不像普通的鬼一样害怕紫藤花,但是也不喜欢这种烦人的气味吗?
门外,细碎的脚步声再次响起,去而复返的侍者微躬着背脊,低声道:“阿善小姐,教祖大人邀请您去赏月。”
阿善将香囊别在腰间,应声道:“好的,稍等。”
夜幕布满繁星,庭院里夜风微凉。
木廊上,童磨双手撑在身后,后倾着身子,眺望夜色,被月光笼罩的他看起来更加温和无害。
阿善来到茶案边,跪坐在蒲团上,看了一眼还飘着热雾的茶杯,善意地提醒:“教祖大人,您明天还有事吧?这么晚了还喝茶不利于睡眠。”
童磨将目光落在她身上,熟能生巧地在脸上画了个亲切的笑容:“给你准备的,我不喜欢喝茶。”
我只喜欢吃人——他在心里默默补充到。
童磨是个十分擅长交际的……鬼,哪怕两人才刚刚认识,也能变着花样制造话题,拉近他们的距离。
话语间他总是无忧无虑地笑着,表达出一种世间不存在烦恼的意味——当然不存在了,他又感觉到不到。
“嗯?你的目的地是东京?”
“嗯,途中随意定下来的,想去繁荣的地方看看,”阿善捧着茶杯,用庆幸的语气感叹,“幸好做出这个决定,要不然就无法遇见教祖大人了。”
童磨支着脸,饶有兴趣地观察她的神色,想要探究少女脸上那张伪装成正常人的隐形面具:“我只是说尽我所能,如果没能帮到你的话,你岂不是会很失望?”
“如果能让我觉得失望,我会感激不尽。”阿善眼角微弯,桃花眼勾出几分童磨熟悉的弧度。
那是他想要表达喜悦的时候,惯用的表情。
“其实最容易被挑起的情绪是悲伤和愤怒。”童磨传授自己的经验——虽然他失败了,“你最在意的是什么?我们可以从这方面尝试。”
“我不记得了。”阿善苦恼地咬着下唇,松开时,唇瓣上浅浅的牙印一闪而逝。
童磨微皱着眉,用食指摩-挲着下颚,似乎在想其他办法。
阿善小抿了口茶水,在缭绕的雾气后微不可查地打量着童磨,顺便掩盖自己忍不住上扬的嘴角——他一定在心里想,咬唇这个小动作不适合男性。
看来他们以前很熟悉,要不然她也不会从童磨无懈可击的伪装下识别出真正的想法。
可是……
“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教祖大人身上有种……”阿善状似犹豫地斟酌措辞,“熟悉的感觉。”
童磨停下动作,抬眸对上少女的目光,嘴角噙着笑意,轻轻“嗯?”了一声。
他在脑中过滤了一下所有细节,并没有发现哪里露出破绽,让少女察觉到他们是同类。
“会不会失忆前,我们在哪里见过?”
谎言,伪装——在见到童磨的那一刻,这些欺诈技能就被点亮了,熟练到连温习都不用就可以信手拈来,让阿善对自己的过去更加好奇。
身为万物之善,她性格那么恶劣吗?甚至恶劣到认同【人类实在是太渺小了】这一观点,以及和鬼关系不错。
正是意识到不对劲,阿善才选择离开鬼杀队总部。
“阿善。”被呼唤了名字的少女回过神,童磨笑意盈盈地说到,“你对自己的容貌是不是有什么误解?”
阿善疑惑地眨了下眼,只见童磨用一种观赏浮世绘的目光看她:“如果我以前见过你,又怎么可能会忘记?”
意料之中,少女的脸颊上泛起红晕,童磨看着她掩饰似地抿着茶水,将剩下的话语压在舌尖下,嘴角的笑意加深几分。
几乎在同一时间,阿善在心里问到——
你是不是还想说,“或者会把你养在身边寿终正寝,又或者……在凋零之前,让你成为我身体的一部分。”
让我猜猜,接下来,你应该会说……
“你不是当地的信徒,可以叫我的名字。”绚烂的七彩虹眸折射着朦胧月光,童磨压低嗓音:“我叫童磨。”
阿善的嘴角浮起浅浅的小梨涡,心情愉快地道:“童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