审讯结束,钱皓依然窝成一个鹌鹑,即便做刑警已经几年,李聪的话仍旧对他造成一个不小的冲击。
李聪是一年前才来到的华阳一中,他在原来的高中教学成绩不错,所以被华阳一中挖了过来。
本来他也是勤勤恳恳地教书,认真地生活,跟物理老师还是不错的朋友。可问题就在于今年,他教高一的时候遇到了谭泽宇。
这个孩子太像他了,让李聪轻而易举地能够想起来自己的少年和青年时期。
他们一样的出生贫困,吃着食堂最便宜的菜,穿着简单朴素的衣服,跟这个班级中的人格格不入。
他们一样对于化学感兴趣、有天赋,成绩优异而刻苦,一样的不爱言语。
谭泽宇的眼神很倔强,但是没有自卑。这让李聪对于这个人更加充满了兴趣。
李聪从少年时走来,一路遭人不少白眼,甚至有老师对他大加羞辱。他少年早慧,对于家里当年的罂粟花心知肚明,却一句也不敢提,梦里都不敢说出这三个字。他曾经对于老师同学的白眼照单全收,行动上更加刻苦。
他是那个不大的小城里唯一考出来的大学生,可是贫穷的烙印、土里土气的评价、不敢与人说的心事始终伴随着他。他有自己的梦想,却从来没有谭泽宇一般的自信。
他最喜欢黑夜,因为那是人最放松、最能做自己的时刻。
所以他想不明白,这个人为什么能够在这样的环境里如此坦然,为什么能够正视自己的贫穷卑贱,为什么还是如此骄傲。
李聪想打破这种骄傲,看这个人是否会崩溃,是否会惶惶,是否会跟他一样,强撑着生活。
他想用谭泽宇最喜欢的化学来打败他,可是谭泽宇越挫越勇,甚至在10月9号的时候发现了李聪的把戏。
谭泽宇永远骄傲着,而偶然听到监控坏了的李聪心底就燃起了一个火苗。
这个火苗在二人继续谈话,谭泽宇依旧骄傲的时候茁壮成长,在看到小林和谭泽宇交流的时候蔓延开来,在听到黄色暴雨预警的时候彻底成势。
李聪在这件事情里唯一起的恻隐之心,恐怕就是扔掉了那把水果刀,不愿将怀疑惹到物理老师身上。可惜的是,物理老师自己发现了那把刀并且捡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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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月17日,“10.10”凶杀案告破,大伙忙了一个通宵搞定所有卷宗、文件,下午的时候所有人放半天假,应铮一个人忙着收尾,写报告。
李聪已经被逮捕,警局今天下午开新闻发布会,对公众交代一下案子结局。应铮不愿意出镜,这个事就交给了陈副队,但是报告还得他自己动手。
熬了一个通宵,应铮也掩盖不住疲色,桌前放着浓浓的一杯咖啡,时不时提神。
案子告破,后续的事情会有别人跟进,刑侦二队在这个案子上已经做完了自己的工作。
应铮难得空闲了一会儿,拿起桌边放着的钥匙,凝视着那上面的篮球挂件。
篮球挂着已经很多年了,颜色早不像以前那么鲜艳。即使保护的很好,与钥匙环相扣的地方还是掉漆了。
应铮转着这个小小的篮球,又一点一点用大拇指蹭了一遍这个小篮球,才将心里复杂而多变的念头往下压。他把钥匙收起来,电话响起,是局长的内线。
“应铮啊,这次的案子办得不错。时间紧,任务重,咱们二队都担下来了。应该表扬。”局长放下手中的笔,对着面前站得笔直的应铮赞赏道。
“为人民服务。”应铮宠辱不惊,敬了个军礼。
“好了好了,放松点。今天把你叫过来是为了另一件事。”局长乐呵呵的,想到将要说的事,站了起来,走出了办公桌,同时示意让应铮坐下。
“有个实习生,想放到你们队,让你带带,听听你的意见。”
“今年实习生实习还没到时间。”应铮闻弦知音,冷梆梆地拒绝:“我觉得他去办公室实习文员更好。”
“想到哪里去了。”局长摆摆手,“这个人是秦老的小徒弟,关门弟子,个人能力很强。”
“他可以在实习时间内实习,那我一定欢迎。”应铮正襟危坐,不为所动。
秦老是公安大学的教授,年轻的时候是省里最负盛名的刑警,退休前是省局的局长,退休后就到公安大学教学,继续发光发热,今年已经78岁,带最后一届学生。
他退休后也带了不少学生,但是真正认了徒弟的仅仅有六人,现在都是各单位的骨干。
而局长现在说的是小徒弟,还是关门弟子。
“瞧瞧你这脾气。”局长笑笑,伸手虚着点点应铮,“秦老这小徒弟可宝贝的很,我都没见过,而且不是公安大学的学生,要不实习哪能轮到你。”
“我可以放弃这个机会。”应铮眼睛都不眨,语调一如既往。
“你这牛脾气!跟你爸一点儿都不像。”局长气笑了,起身回了自己办公桌前:“秦老把小徒弟安排过来,我想着二队刚忙了一个星期,堆了不少事,正好过来一个人,你们也轻松点,你倒好,一点儿也不领情。”